轻时从人牙子手中救回来的孤儿,当时差点要被打死的,所以别看他辛苦,但跟着你祖父确实是心甘情愿。”
就跟芬妈妈自小服侍马老太太是一个道理,即便主人家道中落,大不如前,但因着情义和习惯也留下来继续伺候。说难听点,他们也可能是没有地方可去了,留在主人身边,一来成全了主仆情分,二来将来也能混个体面的养老送终。
有这样的仆从在身边总是好的,很多事情做起来也方便,宋灵均想起来马老太太与芬妈妈,多年相处下来心有灵犀,跟半个姐妹似的,马老太太一个眼神,芬妈妈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不仅随时随地有人伺候,甚至还能帮着写信管钱等等......
只可惜他们这样的人家虽然能雇人做事,但在家里养仆人还是过于奢侈了一些。茶余饭后马大余曾说过他还小时,家里还未彻底衰落,有仆人专门照顾他们几兄弟,后来因为彻底发不出月例银子,马老太太为了保住剩余的家底只能裁撤仆从,马大余当时因着没人给他铺床铺被还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出来单打独斗,历练做生意,靠着自己撑起一个家,也只能说自己没那个命罢了。
宋灵均揪了揪他爹的头发,示意他去看大姨夫家那几个下人,小声问道:“爹,眼红吗?”
“你大姨夫做大生意当大老爷的,爹当然眼红。”马大余小声道,“但爹还年轻,爹再努努力加把劲,争取也给你养个侍女在家使唤。”
“还是先雇个厨娘吧,娘因为前段日子祖父教训,最近都不大乐意做饭了。”
“我也有心雇个能做家务的,好给你娘歇口气,但你娘那个省钱劲儿,绝对不肯的。”
马大余看着给两个儿子梳理头发的妻子,叹气道:“明明我还能再挣的。”
“那就再挣多,再挣更多,我娘就肯了。”宋灵均知道马大余疼惜妻子,朝他爹眨眨双眼,“爹不必担心,酒馆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父女俩凑在一头嘀嘀咕咕的说话,庄大姨出来看见了,挽了庄娘子笑道:“瞧他们父女俩那鬼鬼祟祟的样儿,说他们不是亲的,谁信呢。”
何洪看得有些羡慕,语气可惜道:“美音小的时候也是这么亲近我,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长得太快了,抱在怀里其实也就那么几年,想想我是有些后悔的,美音和旺远小时候一心顾着生意,没多多抱他们。”
庄大姨听了,眼神柔和,轻抚丈夫的手臂说道:“说什么呢,当时布行开分店,你忙得脚不沾地,回来饭都不吃都要陪两个孩子,旺远和美音都知道你挂念他们,你也为他们做了个好榜样,所以两个孩子才如此孝顺懂事。”
“难得你今日肯为我如此说话。”何洪笑看妻子一眼,“我还以为我做什么事在你眼里都是错。”
庄大姨小声啐丈夫一口,嗔怪道:“你以为你就没错了?幸好赵家这件事情咱们事先知道了,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等到了横州,我定要在旺远面前告你两句。”
“好端端的,到我儿子面前告他老子做什么。”
“就告,得让旺远说你两句才行。”
眼看姐姐和姐夫开始打情骂俏,庄娘子默默离远了一些,到底是十多年夫妻了,偶尔腻歪起来这劲真的是让人受不了。
看妻子如芒刺背,马大余背着宋灵均走过来,爽朗道:“这几日多亏姐姐姐夫照顾,我看着想容和灵均精神都好,我也没什么好感谢的,去年新酿的酒还有山里的干货,给大家尝个新鲜。”
宋灵均爬下来拉了何洪的衣摆,半撒娇道:“我爹酿的春米酒大姨夫可是知道的,乃是一绝。我已经推荐给齐老太太了,大姨夫在外头行走做生意,酒水是最必不可缺的,大姨夫尝了,以后可不能落下了。”
何洪哪能不明白宋灵均的意思,他本来就感谢宋灵均此次对女儿的帮助和陪伴,又看她着实聪明过人,她的要求哪有不应,牵了她的手保证道:“那还用说,生意的事就交给大姨夫了,也好让你爹回去好好忙活,省的一天到晚的给你揪他的头发。小灵均,大姨夫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头发对男人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你就饶了你爹吧!”
众人听了,纷纷大笑,马大余笑着将小女儿抛高,场面一时热闹温馨。
家中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庄大姨笑着招呼众人喝茶吃点心,自己忙到厨房吩咐今晚的宴席来。
马锋和马四顺可坐不住,在他们眼里,二娘和妹妹已经被他们爹给哄回来了,马上就能跟他们一起回家去,自然开心不已,仗着年纪小,还不用像大哥那般在大人面前受教,因此问候完后就跑了,在偌大的庭院里跑跳玩耍。
何美音怕他们无聊,将自己与哥哥小时候的玩具拿出来给他们玩,会打架的木头小人,鲁班锁九连环等等,还从盒子深处找出来两个布偶小人,马二芳见了,怀念道:“我之前也有一个,我姑姑给我做的,还有很多的小衣服穿,可好玩了。”
“那怎么不见你拿出来玩?”宋灵均问道。
马二芳不好意思道:“我都这么大了......还玩这个会被人笑的。”
“我就是被人这么说了,所以才收起来的。”何美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其实我给它们做了好多衣服,一有新布料我就亲手缝制,没事就换一换。那日陆家姐姐来做客,我提出一起玩,她却笑我,说我马上就要议亲的人,居然还玩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说着她抚摸着布偶小人身上的衣服,那都是她自己自己一针一线缝的,满怀寂寞道:“当时我才知道,原来我长大了,就不能玩这些东西了.......长大真的是件很难过的事。”
“美音姐姐你起码还好好收着它们,将它们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马二芳轻轻摸了摸用墨水点出来的布偶小脸,声音慢慢低落下去,“我当时被人一嘲笑,一怒之下,便将它给扔了......后来后悔,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何美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从小姨那知道马二芳七岁丧母,父亲即便再好也不如母亲柔软细腻的体贴,因此心性变得敏感易怒,听说已经有在改正改善了。
宋灵均歪在一旁看书,淡淡道:“丢失的东西的确不能再找回来,但曾经万分珍惜过的感情却还能重现,你保持这份后悔,以后好好珍惜东西就是了。”
“灵均说得对,二芳妹妹,这个就送给你,咱们一起给她们换衣服玩吧。”
马二芳看着手中被点了微笑唇的布偶,再看何美音和善的笑脸,心里感动,这表姐真是贴心,要比旁边正在剔牙的宋灵均温柔多了。
“不过少了一只,灵均,我们轮流玩吧。”何美音还不忘体贴道。
宋灵均看着她们手中的玩偶,再看看盒子里那些花里胡哨的小布料衣裳,突然警惕道:“换装游戏?我不要玩,你们玩了布偶,就不能玩我了哦。”
她可忘不了那天被她们几个女人压在凳子上,试了快一个下午的衣裳裙子,好像是在坐老虎凳,一整个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