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纵输得心服口服。
安小六叹息,当年她想靠着开封仁义庄重金悬赏的强盗一夜成名,结果却是差点饿死街头,强盗都被沈浪一个人逮住弄死了。
同时代有沈浪这样的人物,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比起她动则七孔流血、死无全尸的杀人手法,死在沈浪手里的人唇边含笑、面色如生。
——连杀人都比她有格调、有品味!
火渐渐燃尽,夜已经很深了。
当富贵儿确定所有人都入睡后,安小六爬出帐篷,独自向树林深处走去。
她怀里有一个铜制的香炉,香炉是两层的,上面一层可以放香片,下面一层发出“咔咔”的声音,里面仿佛有活物。
安小六放下香炉,用火折子点燃香片,从腰间取出一枚竹哨。
寒风呜咽,光秃秃的树林沙沙作响。
香炉里“咔咔”声不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碰撞香炉。
一声怪异长哨声响起。
那哨子的声音并不大,却令人毛骨悚然宛如万虫过境。
“咔咔、咔咔——”
香炉里的碰撞声更加明显。
半盏茶的工夫,松软的地面似有活物涌动。
月似镰勾。
惨淡的月光照在崭新的铜炉上。
铜炉下端逐渐发黑,仿佛是黑色的波浪涌动。
铜炉晃荡的更厉害了,放着香片的那层歪倒在一边,从铜炉里爬出来一只又黑又大的……
【“啊啊啊,虫子!恶心的虫子!”】
【“绝交!我要和你绝交!”】
【“你没有太子了,你再也没有太子了!”】
富贵儿的尖叫一浪高过一浪。
安小六充耳不闻,口中竹哨吹个不停。
无数只大大小小的毒虫将铜炉淹没,将差点爬出来的“小可爱”砸进铜炉里。
地面不断有虫子破土而出,从四面八方涌进铜炉。
竹哨声骤然停止,地面虫潮褪去。
香片白烟袅袅,铜炉里周边的毒虫如疯了一样互相厮杀,渐渐的数量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铜炉重新变得光亮崭新。
只有铜炉周边大大小小的虫尸,见证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幻境。
更深露重。
安小六的头发已湿透。
可她白皙脸颊一片桃粉,嘴唇红艳艳的宛如涂了胭脂。
她静静走向层层虫尸中的铜炉,当她捡起香炉第一层想要盖上第二层时……
【“宿主小心!”】
铜炉里飞快窜出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蜘蛛。
没有任何预兆,它忽然咬住安小六的手背。
“咣当——”
安小六手一抖,蜘蛛和铜炉一同落地。
刚刚那只速度极快的蜘蛛,此刻已没了声息。
【“一只死亡的蛊王。”】
安小六摸着手背上的血口,声音比风更轻:“居然练成了,可惜……”
她捡起从保定某铜器店买的折价香炉,起身向帐篷走去。
.
清晨。
一缕阳光穿过密封性并不算好的帐篷,照进安小六的脸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
【“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
【“你摸了香炉没洗手!”】
富贵儿尖声尖气道。
安小六在心里叹气:“出门在外,你就不能不那么干净吗?”
【“穷鬼,快去洗手!”】
“好吧,洗手洗手……”
安小六哈欠连天地走出帐篷。
顺着富贵儿指的方向前往有水的地方。
然后……
她看到了沈浪。
【“一个担心你的沈浪。”】
【“宿主,我怀疑他察觉到了什么,这个男人有点邪门。”】
安小六叹了口气。
想来是树林里那些毒虫的尸体引起了沈浪的怀疑。
——后生可畏。
现在的大侄子真是太可怕了。
沈浪微笑望着安小六:“安姑娘,方便聊一聊吗?”
“可以。”
安小六点点头,其实她也有些话要问沈浪。
“安姑娘最近可是遇到了麻烦?”
安小六说:“麻烦的事天天有。”
比如富贵儿一直催促我洗手。
安小六被富贵儿吵得差点变成“恶毒六”,想要跑回树林将那只蜘蛛捡起来晒成蜘蛛干,戴在头上做装饰。
“看来安姑娘并不相信在下。”
“若公子想问树林里那些毒虫,确实是我的手笔,”安小六很诚实地说,“我最近盯上了一个人,我听说那个人讨厌虫子,觉得虫子恶心……”
安小六话未说完,但意思已表达的十分明确了。
沈浪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了。”
——其实也不算误会。
安小六在心里说。
不过……
望着面前风尘仆仆的男人,安小六犹豫片刻,问道:
“沈公子,朱姑娘呢,你们没在一起吗?”
沈浪虽然已料到安小六会提到朱七七,听到“朱姑娘”还是愣怔了一下。
他惨淡一笑:“她大概还在生我的气吧。”
安小六迟疑道:“前天晚上,我在安阳见到一辆马车,车里传出朱姑娘的声音……”
“是不是还有王怜花?”沈浪沉声问。
安小六没有说话。
是的。
前天晚上那辆马车上除了朱七七,居然还有王怜花。
朱七七不和沈浪在一处,却和她最讨厌的王怜花待在一起。
这本来就是很蹊跷的事。
更蹊跷的是,马车路过安小六所在的客栈时,车厢里传出极为响亮的耳光声。
竟是朱七七在掌掴王怜花。
就……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