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归

那，许晚秀笑着和那售货员说道，“同志，麻烦你拿些棉布料出来我看看。”

    那售货员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打量了许晚秀的衣服几眼，觉得还算眼熟，是自家柜台之前卖出去的衣服，脸色这才好了些，露出那么一点笑容来，“知道了。”她转身从柜台里拿出几匹布料放上来，说，“棉布料都在这了，就这些颜料。”

    “好的，辛苦同志了。”许晚秀笑着道谢，她拉着许母看着布料，“娘，你看这些颜色喜欢哪个？”同时也没忘牵紧宝宝的手，就怕人多杂乱回头宝宝不见了。

    许母知道闺女这是要给自己做棉衣，这是事先就说好的事，她也没再多拒绝，大方地挑选着，“这些颜色太艳了，你这个年纪穿着还不错，我就穿这深灰的吧。”

    许母所说的颜色艳，除了常见的桃红色，还包括了豆绿色，那是许晚秀常选的颜色。许晚秀听了笑着说道，“其实豆绿色也不错的，娘你喜欢的话那就买深灰色。”

    至于小孩子的话，过年还是穿桃红色的喜庆些，虽然更容易脏。许晚秀最后买了一匹深灰、两匹豆绿、一匹桃红色的布料。她打算到时候也给赵国强做一件豆绿色的棉衣。

    这话一出，别说是售货员了，就连许母也是惊得没边，她伸手拉住闺女小声说道，“秀秀，咱哪里用得着买这么多布料啊？那深灰色的买四尺都够了。”女儿女婿的她管不着，可许母自认为自己做件棉大衣，却是绝对不用那么多布料的。

    “娘，咱这布料买回去可以放着，等开春了再做夏衣，总归是有用的，娘就听我的好了。”许晚秀笑着和许母说道，她重新和呆愣住的售货员说上一遍。

    那售货员反应过来后，立即点头应道，“哎好，同志你稍等会，我这就给你拿布料出来。”她转身又是拿了一匹豆绿色的棉布料出来，清点过后报价。

    许晚秀把钱和布票递给她，这才和许母一人抱着两匹布料往卖棉絮那边的柜台走。她一手拿着两匹布料，另一手牵着宝宝，好在也不算太重。

    只剩下那售货员望着落去的两人一小孩，有点吃惊，“居然还真有这么多布票。”不少人有钱买布料，却又苦于不够布票，最后真想买的，只能去另外一个柜台买成衣。

    多数成衣是从上海那边进货过来的，款式新潮也很受欢迎，总重要的是不用布票。

    那头许晚秀一行人走到另一处柜台去买了七八斤棉絮。许母在一旁瞧着闺女把钱给出去，心底是一阵肉疼。这钱真是不经用，一会就全没了。要是换成在村里，得下地赚多少工分才能换来这么些钱啊。

    宝宝见娘和外婆的东西都买完了，当下最高兴了，连忙牵着许晚秀的手仰头问道，“娘，咱现在可以去那边看玩具了吗？”

    答应的事情自然得做到，许晚秀笑着点头道，“可以了，那宁宁带着我和外婆过去吧。”宝宝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连忙一手牵着娘，一手牵着外婆往那边柜台走去。

    许母也放松了身子由着外孙女牵着，脸上笑意掩都掩不住。许晚秀边走着，瞧见祖孙俩的笑容也是稍微放下心来。

    这段时间宁宁倒还好，小孩子纵使是再惦记着爹爹，最多想起来的时候问几句，过会有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爹爹这回事也就全都抛之脑后了；倒是许母，平时瞧着一切正常，面对孩子是有说有笑，正常过着日子。

    但她隔个四五天就会问许晚秀，“秀秀，有女婿的消息吗？”

    “还没，娘你就放心好了。”每回许晚秀也都笑着安抚着，自己焦虑她不会轻易地传递给老人家，免得许母日思夜想的不好受。

    每回许母听完后都是沉默。

    这次带着她们一老一少来县城走一趟，也是想着让她们散散心心。

    宝宝拉着娘和外婆走到那处柜台，就仰着头脆生生地和许晚秀商量道，“娘，你能不能抱我一下，我太矮了，看不到里头的东西。”

    许母一听，连忙伸手接过许晚秀右手抱着的布料，她现在左右手都提满了东西。宝宝见状立即乖巧地说道，“谢谢外婆。”

    “哎宁宁不用和外婆客气。”许母笑着应道，满是开怀，外孙女被女儿和女婿教的优秀，一把巧嘴最是礼貌了。

    “宁宁真棒。”许晚秀瞧见这一幕笑着伸手摸了摸宝宝的小脑袋，这才蹲下身把宝宝给抱起来。

    “娘凑近点，我看不太清。”宝宝被抱高，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但还是距离柜台有点远，她连忙喊着让许晚秀凑近些。

    许晚秀笑着领着她凑过去，这个柜台处还是上回那个售货员，她对这个小女娃印象很是深刻，还是头次见到这么舍得给女娃买东西的一对夫妇，当下笑着望着她们母女俩。

    最后宝宝挑选了两样玩具，许晚秀笑着付钱。许母在一旁看着又是一阵肉痛，这怕是只有她家闺女和女婿舍得给孩子买这么贵的玩具。

    好一番折腾后回到家，宝宝高兴地去玩玩具，许母歇都没歇一会就直接进厨房里去忙着做饭了，许晚秀则把买回来的布料和棉絮都拿进屋里放着，打算等空闲的时候做成棉衣。

    十二月的课已经比较少了，利用着休息日，许晚秀拿出布料和棉絮先给许母和宝宝做棉衣，她自己的棉衣还能穿，倒也不急。许母也是会做衣服的，有她在一旁帮忙，两件棉衣很快就做好了。

    也不拘着要等过年才穿新衣，许晚秀直接给宝宝穿上了新的桃红色棉衣，这可把小丫头给乐得，每天早上非要拉着许母下楼找小伙伴瞧瞧。在自家闺女的劝说下，许母也穿上了新棉衣。

    她上一件棉衣还是几年前，许晚秀头次回去赵家屯时，在这边的百货商店买的成衣。老人家穿上新衣服也高兴，难得地带着外孙女下楼去，碰上几个交好的，不经意间说上那么几句话，总会引得别人一阵感叹，“你家闺女可真孝顺，女婿对你也好。”

    到了十二月中，学校开始放假，许晚秀处理完五年级那班学生的事后，也算是真正地闲了下来。往年这个时候，许母都要收拾东西回许家屯里过年了，今年倒是迟迟未动。

    没等许晚秀开口说些什么，某天宝宝睡着了，她就拉着闺女过来自己这间房间，笑着说道，“秀秀啊，现在国强不在家，你自己一个人带着宁宁，我也是不放心的。”

    “反正坐火车什么时候都能回去，我就陪你在家里等女婿回来。女婿年前回来了，我再坐火车回去。”许母说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果女婿年前没能赶回来，那我索性也就不回去了，就在这家属楼陪你们过年吧。”

    哪怕是孙女已经四岁多了，秀秀一个人也能够带好孩子，可许母还是不放心。她不舍得闺女那么累，以前那么苦的时候，那也都是从小疼到大的。再说女婿这次出任务这么久也没个音信，许母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慌。

    她要是走了，回头女婿有个万一，留自家闺女带着个女娃独自面对，光是想想这样的场面，许母的眼角就开始发酸了。

    许晚秀原本是想着说随许母的意思，倒没想到许母会想的这般周到，一片慈母情怀溢于言表。她伸手抓住许母已经老皱起皮的手，郑重点头答应道，“好的，这回听娘的，也谢谢娘。”

    没有许母的帮忙和付出，她铁定是不能过得像现在这般滋润的。都说军嫂很累，多数时间是自己一人操劳起一整个家，除了做家务做饭带娃，还得面对丈夫时不时出任务的风险，独自在家担忧着。

    也正因为有了许母的帮忙和付出，许晚秀的军嫂生活过得比一般人还要顺畅幸福不少。

    这件事说定后，许晚秀也寄了封信回去许家屯，说明了下这边的情况以及许母暂时不回去的事。以往都是没有回信的，隔了好几天许晚秀却是收到了大哥许晚松的来信，信里很简单地写着，“一切都理解，小妹注意安全，放宽心。”

    她瞧了也是忍不住会心一笑。许母和大哥许晚松一家，一定程度上真的帮了她很多，也带给她不少温暖。

    等啊等，等到除夕那天到了赵国强都还没回来。许母已经决定留在家属楼这边过年了，她前几天和人去集市里买了不少菜和肉回来，囤满了整个厨房。

    许晚秀笑着和她说，“娘，咱这除夕做饭丰盛些，瞧着也热闹点。”哪怕是赵国强不在家，也得热闹热闹的。

    “哎好，闺女你就放心好了。”许母笑着应道，她连着报了好几道菜名，都是家里人爱吃的硬菜。许晚秀在她身旁帮忙打下手，宝宝在客厅里玩得无聊了，也跟着跑进厨房来凑热闹。

    除夕夜三人全都穿着新衣服，围坐在饭桌前，桌子上摆了四五道菜色和一锅热乎的汤，瞧着很是丰盛，宝宝早就跃跃欲试了。

    夜里把宝宝哄睡后，许晚秀却是有点失眠了。明明往年都没有守岁的习惯，窝在那男人怀里半饷就能睡过去。

    她伸手摸了摸远处空出来的床位，冰冰凉凉的，没忍住低叹出声，到底是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