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要为你说的话和做的事负责吗?”
“我负责,我和余香一定会一辈子伴你身周,与你同享喜怒哀乐,可好?”郭允丞见自己即可要说服她,便激动的抱着她说道。
杨毓柠心底苦笑,道:“二郎,在我决定与你共度一生之时,我就决定了接受你的一切。你的美好与不堪我都接受。别说一个余香和一个孩子,十个八个我都能忍下。但待我不能接受之际,便是我对你仁至义尽之时。”
郭允丞娶余香之时,两人都对杨毓柠有愧,便没有办婚礼,只是草率地在余香的房中穿了个喜服,喝了交杯酒。余香在禁令堂中的地位也未曾改变,只是原先对她恭敬的修士反而更加看不起她。她身旁原有的奴仆还是尽职尽责,但对她也不再掏心掏肺。杨毓柠这么多年对禁令堂上下赏罚分明,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对这位家主也是忠心不二,敬佩有加,无论对内对外都是没人会说她一句不是。如今余香钻了空子,家里的人自然看不惯这种作风。
余香生下大少爷郭祁瑞之后,杨毓柠便将郭祁瑞带在身边,亲力亲为养他陪他,还教他学武习艺,所以郭祁瑞长成后,十岁便可将一把长枪耍得有模有样。他唤杨毓柠作“母亲”,唤余香作“娘亲”,心底里自然是对杨毓柠更加尊敬些。
郭祁瑞十五岁之时,便可以一人独战十个灵力上乘的修士,颇有杨毓柠当年的风采。其实郭祁瑞不算聪明,余香也没有给他生一副好身体,所以他才勤学苦练,付出比别人多上数十倍的努力,加上杨毓柠对他视如己出,不厌其烦地教他,他才有如今的成就。
在郭祁瑞五岁之时,杨毓柠也生了一个儿子,跟杨毓柠幼时的模样如出一辙,水灵貌美。家中上下对这个二少爷宠得不得了,只有杨毓柠将一碗水端平,从不偏袒偏爱。
郭祁瑞也喜欢极了这个弟弟,从小护到大宠到大,兄弟二人和睦,郭允丞也十分开心,他也是打心底里对杨毓柠敬佩。
在郭祁瑞到了年岁可以去参加万里堂修习之前,在一次家宴上,郭祁瑞向杨毓柠请缨想在万里堂修习之后去参军,杨毓柠和郭允丞都觉得甚好,便应允了。只是余香听后脸色大变,当着诸位外客的面便哭哭啼啼跪下求杨毓柠不要答应,说什么也不让他去参军。
杨毓柠虽心有不悦,但是当着外客的面还是按捺下来,叫余香起身,“这是瑞儿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未尝不可。”
余香见和杨毓柠说不通,便跪爬到郭允丞身边大哭道:“二郎,你跟她说说,不要让我们的儿子去参军,你跟她说说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杨毓柠听见余香唤郭允丞“二郎”,眼睛半眯,直盯着余香。禁令堂上下谁人不知,“二郎”这个称呼只有杨毓柠能叫。
郭祁瑞见余香在宾客前如此失礼,便也不悦,连忙将她扶起:“娘,您别说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回去再议行不行?”
余香哭着将儿子的手一甩,大喊道:“不行!毓柠,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儿子去参军,却让我的儿子去,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心存芥蒂,就等着这一天!”
杨毓柠收回了目光没有说话,她根本不需要解释,谁都知道她这人有多正直,对人都是一片真心,任凭是谁也不值得她费心针对。
郭允丞见余香如此无礼取闹也就算了,竟还敢对杨毓柠叫嚣,便一拍食案说道:“放肆,要哭回你屋哭去,别在此处丢了禁令堂的脸。”
余香见郭允丞也帮着杨毓柠,更是哭得凶狠,撒泼一般跪地不起,“二郎,你为何不帮我说话,她如此这般对我们的儿子,你为何还要向着她,你不是答应我要将禁令堂家主之位传给我们的儿子吗!”
余香此话一出,郭允丞还没开口,杨毓柠柔声叫郭祁瑞和杨岩阑先回去,待他们走后,她又叫宾客先行离去,她有家事要处理。宾客正准备离去时,余香又哭着拦在门口不让他们走,说要让他们好好看看杨毓柠是怎么欺负她的。
杨毓柠走下主位,拽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一边说道:“家主之位我传谁是我的事情,我要传给瑞儿也是我的决定,轮不到你来。你最好给我放清楚自己的地位,切莫给瑞儿丢脸。”杨毓柠的劲十分大,将她一甩就摔到正殿之外的地上。
在场无人敢去帮余香一把,也没有人想去帮她。
“还有,二郎这个称呼只有我杨毓柠能叫,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这样叫他?”
这么多年来,杨毓柠即使再怎么不悦也从未对余香说过一个重字,更不曾对她动过手,今日若不是她真的以下犯上,触及了她不该触及的事情,杨毓柠也并未打算对她的哭闹动手。
余香大哭着喊着说郭允丞骗她,说杨毓柠欺她,杨毓柠只叫了身边的家仆赶紧将她锁在房中,没有允许不许她出门,家仆便匆匆将余香拉走。
在场的宾客都觉得甚是尴尬,便匆匆离场。
待宾客散尽,杨毓柠收回脾气,柔声问向郭允丞:“今日之事,你可有说法?”
郭允丞觉得头痛,杨毓柠从未给他半点不自在,但是自从娶了余香之后事事不顺心,余香不是向他要这个要那个,就是叫他一定要将禁令堂家主之位传给他们的儿子,说自己已经身世悲惨,不能再让儿子没名没分。郭允丞无数次跟她说,“毓柠的秉性我知道,她很看重瑞儿,不需要你说,她也是打算将禁令堂之位传给瑞儿的。”但是余香不信,她觉得杨毓柠只是在骗郭允丞,谁会不将家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反而传给一个侧房之子。郭允丞觉得余香心胸狭隘,便也不想与她多说,只点头应允她。谁知他一次的无意之语便被余香拿来做了文章。
郭允丞叹气说道:“对不起毓柠,是我对她疏于管教,此次她如此失德,我定会重罚她。”
“你可知我今日宴请之人,都是日后为了瑞儿胜任家主之位后能够助他一臂之力。”杨毓柠语气亲切,但字字都在咬牙。
郭允丞闭目心烦,他的确知道余香此次太过不妥,但是自己娶进门的人,也只能自己忍着。
杨毓柠知道郭允丞已是心烦不已,但她还是决定要说:“二郎,你知我这人虽通情理,但绝不是毫无底线之人,而如今余香已然触及我的底线,我罚她,你可有话?”
“无话。”郭允丞低下头,心中也是有悔。
“你可愿守诺与她同罚?”
“我愿。”
杨毓柠突然觉得心痛可笑,当日她问他记不记得与自己的诺言,他不记得。如今问他愿不愿意守诺与余香同罚,他却愿意。
杨毓柠冷笑一声,说道:“好。”
自郭祁瑞去万里堂修习之后,杨毓柠去横云山庄暂住,一日她派人叫杨岩阑赶来横云山庄见她,杨岩阑心生奇怪,横云山庄是杨毓柠的一处静地,她从未带他去过。直到他在横云山庄密室中见到郭允丞和余香时,他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叫他过去。
那时杨岩阑不过十岁左右,他见到被母亲削成人棍的余香吓得坐到了地上,使劲往外爬。那人棍的眼睛被挖空,还在流着血泪,口舌被拔去,发出凄厉却含糊不清的叫声。杨毓柠却一把将他拉回来,怒斥他叫他睁开眼睛看着余香。杨岩阑嚎啕大哭,死活不肯睁开眼睛。
杨毓柠见他这胆小的样子便深吸一口气令自己平静下来,坐在一旁等他哭完。杨岩阑哭了一个时辰左右,眼泪都哭干了,到最后只剩下干嚎,眼睛肿如铜铃,见母亲不发火了才止了泪。
杨岩阑从有记忆以来母亲都是温柔的,她不曾对禁令堂上下发过脾气,她虽然严厉,可是还是笑脸更多些,也不像余香日日夜夜苦着一张脸,好像千万人都欺负她似的,所以禁令堂的所有人都特别喜欢杨毓柠。
今日看到眼前的人彘,杨岩阑着实是被吓倒了。他不是胆小,只是没料到温柔善良的母亲竟然会让他看这种东西,况且眼前的这个人彘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兄长的亲娘。
“娘,您这是在做什么,您在效仿吕后吗?”杨岩阑还在哽咽着,嗓音已经哭哑,但是他还是对杨毓柠吼出这句话。
杨毓柠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对杨岩阑柔声说道:“阑儿,乖,过来。”
“我不要!”杨岩阑甩着袖子,连退几步,连哭带喊着说:“您现在这冷静的样子真是可怖!”
杨毓柠闭上眼睛,好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语气中有疲态,但还是扯着笑脸叫他过来,“阑儿乖,不要怕,你来。”
“您……这样,父亲他知道吗……”杨岩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更怕母亲,还是更气母亲,讲话的声音都颤抖不止。
杨毓柠伸手指了指那边的榻上,杨岩阑看到自己的父亲正躺在那里,他连忙跑去,看见父亲还活着,便松了一口气。
“你,将你父亲,也做成这样。”杨毓柠说。
杨岩阑一惊,他不知道从这个温柔貌美的母亲嘴里还能说出多少渗人的话,他跪下护在父亲身前,哭着求道:“母亲,您在说什么啊,我求求您了,您不要这样做,这可是我的父亲,是您的夫君啊,我求求您了。”他直往地上磕头,希望杨毓柠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杨毓柠气得一把将他的前襟揪起,凶道:“你就是被你兄长护的太好了,什么都怕什么都不敢。都是我教出来的,你怎么就是这个样子!”
杨岩阑连忙抓着杨毓柠的手哭道:“我求您了,您不要这样好不好,您真的吓到我了。”
杨毓柠含着泪苦笑,喊道:“怎么,你爹背叛了我,我最好的姐妹背叛了我,连你也要背叛我是吗!我有做错什么吗,这都是你爹答应我的。是他说若是做不到这一生心里只有我一人,我便可以剜其双目,拔其口舌。是他失信失德在先,也是他说他愿与余香伴我一生喜怒哀乐。我做错了什么吗?”
杨岩阑腿软得直想跪下,但是他被杨毓柠揪着领子又无法跪下,“娘,您可有告诉过兄长,您做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杨毓柠一把放开他,将他甩到地上,说道:“你若是不做,我便叫你兄长亲自来做。你可以告诉你兄长我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这是你的选择,但你也要承担起你做了这个选择的后果。你兄长是我养大的,我知道他的性格脾气,他对我忠心耿耿,任是你说我再如何丧心病狂,他也只以我为信仰。但是你若告诉他,他心里却要承受这些痛苦,你可忍心?”
“那您又为何要与我说!母亲,我是您的儿子,不是您的仇人啊……”杨岩阑失声跪坐在地上,连眼泪都哭干了,他觉得这世上可能再也没有办法去唤回曾经的母亲了。
“阑儿,你从小便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吃过苦,也未曾有想要而不得的。我要你知道,做人不可失信失德,说出的话要担得起。我在我可以护你,我不在你兄长可以护你,但若是你兄长不在时,你可护得了自己?”
杨岩阑一听,何止是啼笑皆非,他狼狈不堪摇摇欲坠地站起来指着余香失心大喊道:“护自己?用这种方式吗!把自己的亲爹做成人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