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高不少。这样的人在万里堂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一想,安蓂玖反而更加兴奋了。
其实安蓂玖本应该去年就去万里堂修习的,但是他没去,南风修途去了。南风修途回来与他讲修习时遇到的趣事和交到的朋友,让安蓂玖激动了好久,说什么今年也一定要赶上这趟。如今在路上才遇到一个人便如此了得,让安蓂玖更加坚信万里堂修习中一定能交到许多有趣的朋友。
安蓂玖见他方才在路边摊上看了一会儿,便也前去看了看,只见那摊上卖的小玩意儿全是竹制的,被编制成各种仙人神兽,十分传神,于是他也东摸西玩了一会儿才继续赶路。
安蓂玖又是一个晚上没睡,加急着赶路,这次他放聪明了,一直敛着气息,以防那青衣少年又逃开。第二天中午,安蓂玖来到了一个稍微繁华一点的小镇,远远看去就注意到了那青衣少年。果然,这次青衣少年没有再注意到他。
青衣少年踏入了一间茶楼坐定,小二看此人气度不凡便马上笑脸迎了上来,给他斟茶倒水。
那小二点头哈腰地问着青衣少年, “客观您看看需要点什么?”
安蓂玖见到水便立刻火速冲过去把青衣少年刚要接过的茶杯夺来。这几天安蓂玖为了追上他,饭也没好好吃,觉也没好好睡,巴拉巴拉地速速点了一堆菜。
青衣少年愣了一下,冷淡的神情中带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转瞬即逝。随后又转成了嘴角硬邦邦下沉了三分的不太高兴,把脸颊旁还未褪去的婴儿膘都活生生鼓了出来。
安蓂玖猜测他想的应该是:“这人居然追上来了。”但是他口中却想逗逗他:“别怕别怕,你若是怕钱不够,我请你。”
青衣少年视若无人似的横扫了他一眼,目光都不带停留,放下一大锭银子转身就走,不喜不怒,眼里什么都没有。
安蓂玖看他给了这么多钱,马上收起来,然后放了一点碎钱在桌上,跟着跑了上去。
“这位公子,你怎么回事啊?点了东西不吃就走,还放了这么多钱。喏还你。”安蓂玖追到他身边把他先前给的大银子递给他。
青衣少年这次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冷漠地甩了一句,“不必。”
安蓂玖见他虽然冷漠,表情也没有,但是好像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便接着逗他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
“不是,闭嘴。”青衣少年又是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但听起来也并没有真正要制止他讲话的意思。
“……”安蓂玖无语,见这人脾气真是不好,也搞不懂他究竟是让他说还是不让他说,便就不说话了,只是一直跟在他身后。
青衣少年一路无话,只自顾自走,眼神兀自向前延伸,但也说不好到底在看些什么,好像眼底什么都没有。
安蓂玖觉得风光再好,看多了也是无聊。以往和南风修途一同走路,一路上都是南风修途叽叽喳喳没完没了说个不停,讲起来手舞足蹈地,只有安蓂玖叫他闭嘴的份,如今遇到一个多说半个字都嫌多,还不让他说的人,实在是无聊,便问道: “这位公子,前些日子那些商贾叫你救他们,你为何不帮?”
青衣少年脚下顿了一顿,应是在回忆,但片刻他就回道:“哪些?”
“…….”安蓂玖瘪了瘪嘴,心想:“也是,他既然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不救他们,自然也不记得他们。”他又问:“你是不是……”
“不是。”前面斩钉截铁地甩来两个字后顿了顿脚步,他转来看着安蓂玖,“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觉得你很烦这件事。”
“……”安蓂玖真是冤枉,他们一共也没讲几句话,“哎你讲不讲理啊,我们一路上才讲几句话啊你就嫌我烦。”
安蓂玖又好好打量了这青衣少年,他没有束发,只是将一些会干扰行动的头发用一串银珠绳绑在后脑,前端仍然有几缕发须飘出,发色如泼墨漆黑,若丝若缎。他曾见过许多上好的布匹都不如眼前这少年的头发丝顺光滑。衣着是光泽极好的上品黑青色相间外衫,上有银线暗纹和孔雀银线绣着的细腻蛟龙图案。
安蓂玖心中暗惊,这银线暗纹可是用含有少量黄金的银中剥出,与蚕丝搓捻成丝线绣上的。而这孔雀银线则是将孔雀羽织入缎内,从不同角度看的光泽更是五彩斑斓。只是这两种本就该在富丽堂皇面料上的纹饰绣在这如黛青一般的暗色面料上,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安蓂玖细细忖度一番,追到他身旁问:“你是汨渊等烟阁的尘家小公子吧?”
青衣少年闻言转头盯着他看,眉宇间的冰霜竟结了一层,神情中有些许愠气:“你如何知道?”声音中带了一丝僵硬,似乎是没想到被人认出来,也不想被人认出来。
安蓂玖认认真真、不紧不慢地解释了起来: “传闻汨渊等烟阁有两位公子,而小公子天生灰发,那灰发光泽如明珠映月,发质如蚕丝光滑,无法束发。古往今来,天生异样的孩童总被视为不祥,但是阁主尘染爱子心切,求医多年,找到落林胥北阁研制出的一种奇药,终于使这尘小公子灰发变黑。
“而且我看你并未佩戴武器,手指修长,我便想起你们尘家的家传绝学之一就是水凝术,可以徒手取水凝剑。
“还有,传闻等烟阁中有一上古魔物蛟龙被镇压于汨渊之中,我看你衣服上绣有蛟龙暗纹,而且这含金银线和孔雀丝线应是富贵人家绣与富丽堂皇的面料之上,而你衣服的颜色为低调的黛青色,应也是秉承了杀手家族的低调传统吧。
“并且那日我见你时是我刚从混铃启程没多久,在我们那一带的仙门除了混铃的两个,就只有汨渊等烟阁了。所以我想猜一猜,你应该就是尘小公子了。”
听完这些,青衣少年的脸上爬上了一层阴翳,浑身上下开始凝结杀气,他压低声音说:“你从何听闻等烟阁之事?”
安蓂玖看到他这样心中一惊:这少年的杀气极煞,他才刚刚凝结便可让人心悸,恐怕再待他凝结一会儿,一般人见到都要腿软。
但安蓂玖从小就在外修习,遇到过的危险数不胜数,早就练就出一身越危险越不慌不忙的态度了——至少是不让对手看出来的慌忙。
不过安蓂玖还挺想知道大名鼎鼎的等烟阁中尘小公子的能耐在哪里,便玩笑道:“想知道吗?我们交个朋友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不好,不说算了。”
安蓂玖见他杀气愈发焰盛了,但是威胁起来竟十分生涩。他心想:“到底还是年纪小,讲起这话来竟像是赌气一般。居然还鼓着腮帮子。但此人绝不可小觑,这杀气再过片刻我便是要招架不住了。”想到这里,他额角一滴冷汗浸入发丝间。
他眼神一转,说像是安抚般说道:“尘小公子你莫慌,反正你也是去万里堂参加万里堂修习的吧?我也是,不如等到了万里堂我再告诉你,好不好?”说罢了还坚定地看着他一挑眉。
关于水凝术和上古魔物,混铃一带的人都知道,因为汨渊与混铃毗邻,等烟阁之事安蓂玖自小就有所耳闻。但是关于尘小公子天生灰发一事,其实安蓂玖也只是从一个家仆口中听闻这段尘家的秘事。
安蓂玖方才随便猜猜,没想到居然猜中了,而且好像还不小心触到了他的逆鳞。青衣少年的杀气越来越重,右手开始起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