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七月, 黎锦也已经习惯了宁兴书院的教学进程,每日上午听课, 下午去算学部抄书做注解。
他本以为日子会继续这么按部就班的过下去, 直到明年参加院试。
孰料知府大人百忙中抽出时间来了趟算学部, 看了他们注解的应用书籍, 批评道:“进度太慢了。”
这其实已经是四位教谕加班加点写出来的。
但知府大人这么说,所有人只能认错:“晚生不才,此后一定更加勤奋。”
知府也知道是自己心急,宁兴书院虽然教谕众多,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对算学感兴趣。
而处理算学的应用性问题,还得找那些愿意潜心钻研此道之人。
知府摆摆手让教谕们继续做注解了, 而黎锦和潘又丰还在学习阶段,他们俩现在做的注解只算练手,还没有资格呈给知府大人批注。
在场的人都知道, 助教们名义上是在给应用类的算学书做注解, 其实他们自己还在理解阶段。
能读懂算经书就不错了, 难以胜任知府大人布置的任务。
知府坐在山长旁边,拿起教谕们做过注解的书籍,大致的翻看一下, 有不对的地方还会跟山长商量。
第一本注解的平平无奇, 知府看了直皱眉,跟山长说:“这叫注解?这不就是把原文换了个说法!”
还是一如既往的拗口,根本做不到让人‘一目了然’的效果。
山长说:“您要求太高了,换了个说法也就是换了个思路去理解啊, 这已经比之前的说法好理解多了。”
知府觉得自己跟山长的理念有所出入,毕竟他从政这么多年,已经甚少接触拗口的纯学术语言。
办案、与百姓打交道大都用白话。
所以知府心目中的算经注解,其实是要用白话做注解。
但很显然,教谕们心目中的‘白话’也是如此文绉绉。知府对此也没办法。
当然,会说白话的人不少,但能有资格给算经书做注解的,只有寥寥数人,知府大人也只能迁就着他们。
知府放下第一本,拿起第二本翻看,还没看几眼,他又把这本书放下了。
总归都跟他理念不符,但也聊胜于无。
不过,他也没什么兴致继续看下去了,知府大人专门腾出半天来宁兴书院,没想到却扫兴而归,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万教谕的席位跟山长离得近,他突然站起身,走到山长和知府面前,深深一揖。
“晚生斗胆,敢请大人看这本只做了一半的注解。”
说是只做了一半注解,但其的纸张装订成册已经比原书要厚一倍了。
知府还记得本省惊才艳艳的少年解元,赏他一个面子,让身边伺候的少尹接过了这两本书。
不同于其他人在手抄原著旁侧做的注解,这本的注解和原著是分开的。
万教谕说:“注解可以单独成书,只看注解不看原著,并不影响其阅读效果。”
知府本来已经不抱期望了,但翻看之后,首先觉得这字体有点眼熟,好像不久前才见到过。
其二,他几乎就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描述的语言多么通俗!只要是识字的人,就能大概读懂其中意思,完全不需要理会那些拗口的措辞!
这完完全全就是知府大人想要的效果!
知府原本已经阴郁的脸色逐渐挂上笑意,夸赞道:“真不愧是少年解元,这份注解做的好。
虽然篇幅增多,但完全可以分三册印刷,以后投放本府城管辖的各个下级城镇村庄。”
万教谕见知府大人对此赞不绝口,又深深一揖。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知府就说:“当然,这少不了你的润笔费(稿费),按发行册数计算,润笔费为纯利润的四成。”
万教谕一脸的震惊,他刚刚行礼后想说的不是这个啊!
但他是个十分正直的人,眼看着知府大人误会渐深,万教谕索性直接跪下,说:“大人,这注解并不是晚生所作。”
“何人所作?”
万教谕答:“笔者为黎锦,鸿雁村人士,双案首。”
知府大人上前几步,亲自扶起万教谕,听到笔者后直接笑了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就是策论写的顶顶好的黎锦!”
此前他们说话都压低了声音,其他几个教谕离得远,也听不到多少。
只是眼尾的余光扫到万教谕突然跪下,一个个都有些震惊。
他们可不认为万教谕犯事儿了,但也摸不准知府大人的心情,不敢有所动作。
可没多久,知府大人就亲自扶起万教谕,朗声念出了黎锦的名字!
黎锦丝毫不敢有多怠慢,赶紧搁笔,站起身来,走到知府面前,行跪礼。
他现在只有童生的身份,见官依然得跪,只有院试后中了秀才,才能免去跪礼。
知府拿起那本很厚的注解,问黎锦这可是他一人所作。
黎锦答曰:“回大人,是晚生一人所作,但第七章第二题,晚生略有不懂,请教万教谕后才得其结果。”
知府也亲自扶起了他,又问:“你如此做注解,可有得到其他人指点?”
黎锦摇头,答道:“并无,只是晚生出身农家,平时与邻里乡亲交流便用白话,又觉得这本农桑算经对庄家汉做农活儿有所帮助,才想把其注解做的简单易懂些。”
&nbs...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