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府的名琴,却弹奏出这等琴曲,虽因着教养不会叫停,但总是难耐的皱眉,对姜敛秋的评价又低了几重。
有人甚至想,当初那个为人娴雅,才艺出众姜敛秋,到底是真是幻!
姜敛秋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只按捺着心头的恼火对师攸宁柔声道:“竹筠妹妹怎么过来了?”
“看到姐姐弹琴,觉得很是动听,便忍不住过来瞧瞧。”
师攸宁微微一笑,拉着唐灵凤在亭子的空处坐了。
她微仰着头说话,眉目如画肤白如雪,背后是碧水清荷葱郁绿树,美好的竟是整个人都似入了画。
姜敛秋觉得这画面着实刺目,但到底抿唇笑道:”琴艺许久不练,倒有些生疏了,怕是污了妹妹的耳。“
”这倒是实话。“鹅黄色衣裙的徐家小姐冷声道。
姜敛秋起身后,她便替坐在琴案前。
此刻指尖轻触了亲弦,“铮”的一声破空而出,就像发泄心中的厌烦一般。
这姜敛秋今日几次因着竹筠失了脸面,如今还能言笑晏晏的和竹筠说话,分明就是还惦着郡王府的好处。
竹筠是个傻的吗,怎么还非要凑上来?
徐家在京师亦是根基深厚,并不比姜府差多少,是以才敢如此出言挤兑姜敛秋。
她出了口气,却转而问师攸宁道:“竹筠姑娘要试一试吗?”
小亭里的几个闺秀都看向师攸宁。
方才飞花令的那一幕,竹筠已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可以说是震撼。
此刻众人皆以询问又好奇的目光看向倚栏而坐的少女。
即使这少女说自己不会弹琴,也定然没有人会像最开始一样,怀疑或鄙夷的看待她。
“弹琴?”师攸宁摇摇头:“不知道会不会。”
她长的好肤色又玉白,即使坐着也自是翩然身姿,并不显半分不端庄。
此刻这般赧然的微微摇头,竟将满湖粉白的荷花都比了下去。
因为想不起以前的事,所以连自己会什么都不知道,几人想起面前少女失忆的事情来,竟都难掩同情可惜之意。
姜敛秋见徐骊撇过她刻意与姜竹筠说话,心底冷笑一声。
姜竹筠一个村姑生下的女儿,即使生父是姜统勋这个京师贵公子,可也改变不了她在贫瘠小镇长大的事。
不要说弹琴,怕是在此之前,连琴都没有摸过吧!
徐骊虽对眼前少女有同情之意,但这份同情却只是居高临下的,微小的没什么分量。
然而,她窥见姜敛秋眼底那一丝几不可查的瞧不起,心底便不大舒服起来。
她劝解道:“不会也无妨,有些人即使有条件学,还惫懒的只习了个二流水准,竹筠你这般聪慧,若是下功夫,定然是错不了的。“
方才一首琴曲弹的七零八落的姜敛秋面色一僵。
这般含沙射影的话,自然是不难懂的,凉亭里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徐家和姜家都是京师排的上号的大族,眼见这会儿姜敛秋和徐骊要起争端,一时竟无人敢搭腔,免得不小心和两家都结了仇。
那样,说不得就是给父辈惹麻烦了。
当然,这不敢搭腔的人中并不包括师攸宁。
“那就承徐姐姐你吉言了。”
她眸光清亮,很是感激徐骊出言安慰的意思。
又道:“弹琴我是不会的,但渐渐的也想起一些家乡的小曲子......,说不准哪一天,也许过去的事就都想起来了。”
也许有一天,过去的事就想起来了?!
这一句话扎入脑海,姜敛秋瞳孔微缩,感觉有些站立不稳。
师攸宁看似闲适,但其实一直有意无意的注意着姜敛秋的动静。
此刻见姜敛秋面色有些泛白,眼神更是虚浮不定,知道她心里还指不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来。
徐骊对此丝毫不知,倒是饶有兴致的问:“真的?弹琴作画每次宴会都不会落下,倒是乡俗小曲不曾听过......"
师攸宁点点头,就势从旁边的石桌上取了吃点心用的竹筷,又拿了一个瓷杯在手中,复又坐了回去。
在竹筷轻轻敲击瓷杯的清脆声响中,她柔声唱起继承自宿主记忆中的南地乡曲。
南地多山水,南人不论男女,样貌都多是秀丽雅致的。
而南地的音色,比起京师这北方帝都人的豪阔舒朗,更显细致婉转。
曲子并不长,但婉约清幽之意袅娜盘旋。
配着师攸宁刻意压低放柔的嗓音,如清风拂柳又似月笼寒烟,让人忍不住生出万般细腻思绪来。
凉亭中的众人,便是性子急躁如宋玉竹,更喜简洁明快的唐灵凤,此刻都陶醉在这幽幽低唱中。
然而,对姜敛秋来说,这曲子却如噩梦般从她的耳朵一路钻进心腔,然后狠狠的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上气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