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太医一愣,看着我。
阿玉轻咳一声。
我尴尬地笑笑,转了话题:“何太医,我明天可以走动吗?我想回家。”
阿玉看着我,欲言又止。
何太医看一眼阿玉,温言道:“简侍讲这几天卧床时间太长,也应该起来走动走动了,要回家……也是可以的。”
我如释重负,真正开心地笑起来:“太好了,我明天就回去。”
阿玉看着我,微笑道:“歇下吧,夜深了。”
说完站起,离开。
背影挺拔,步履雍容,慢慢融进夜色,融进初冬清冷明澈的夜气中。
何太医看着阿玉的背影,又转回头看看我,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扶着我慢慢躺下,就静悄悄地出去了。
坐在自己的书房中。
窗外梅花轻绽,丝丝寒香流来,伴着竹子的清气,空气水晶般清洌。
回想这次经历,恍如梦幻。
想起那个李统军,不知他会怎么对明于远说。
“唉,明于远——”我轻叹出声。
“喊我?”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吓一跳,抬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一笑,走进来,坐在我对面,细细地打量我。
那笑,如寒潭月影,空幻、岑寂。
他开口:“简非,你真傻了是不?当时情况那么凶险,你为什么一定不肯与女子燕好?”
我瞪视着他,想起那女子的目光,不禁又是一颤,浑身寒粒顿起,忍不住抚上手臂。
“就算你和慕容毓……”他的声音沉静。
“不!”我打断他。
只要一想起阿玉那夜的一切,就觉得沉重不堪。
我真想离开这儿,到一个能看到他们、而他们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这样,也许对谁都好。
“简非,你想做什么?记住我在青江说过的话,只要在我看得见的范围内,让我能够看着你长大、成熟,就行。”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竟似石头,砸得我心头一片疼痛。
就行?什么就行?每天都能看到,却无法相守,这样,叫就行?
“我做不到。”我脱口而出。
“简非,这几天我每天去看你,你都在昏睡,看着在梦中也痛苦的你,我就止不住想,要是那左嫔身边没有解药,结果会如何?简非,我宁愿你与慕容毓的,只要看着你安好,哪怕从此失去你,也不要紧,你明不明白?”说到最后,他脸色一白,声音轻颤,可眼底却是一片温柔与坚定。
我看着他,明白什么?
“明于远,你这可恶的家伙!”我暴喝。
他一怔,笑起来:“简非,你说得不错,我是很可恶。接到李统军的飞鸽传书,赶到兴庆宫时,看着你昏迷不醒、换下的衣服上一片鲜红……,我才猛然意识到如果从此你……那些建立强大帝国的梦想,就是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眼底渐渐变得迷茫。
我看着这样的他,看着从来都是从容笃定、智珠在握的他,竟如此不安,不由暗自恼恨自己的自私。
他应该有他所坚持的位置,我怎能逼他太甚?
五年就五年,有什么关系?哪怕十年、二十年,又如何?
为什么定要离开?
此心安处即为家,何必一定要执着于什么湖海寄啸、云山优游?
到实在坚持不下去时,再偷偷离开好了。
这样想着,也就释然。
我笑起来:“明于远,经过此事,我这个麻烦决定从此缠上你,你想不要也难。至于阿玉,……他已说过不再逼我。”
提到这个名字,心底竟是一片茫然,只得本能地回避,不想。
明于远看着我,眼神微眯间,沉痛之色一闪。
我羞恼:“怎么?听到这个,你竟是如此难过么?”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一句:“简非,你这个傻小子——”
却是不胜低徊与缠绵。
我微笑:“那我这个傻小子就陪着你们,一同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吧。”
他一怔,看着我。
我补一句:“当然,我只是看着,没有说要参与。”
“简非——”他猛然站起,一把将我拥进怀中。
这一声低喊,是如此回肠荡气,听入耳中,我心深处不禁一阵钝痛。
也许一切都是值得的,对不?
熟悉而久违的檀香味传来,心安之余,却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许是感觉到什么,明于拍拍我的背,拥着我的双手越来越紧。
我忍不住□□出口。
他微顿,渐渐松开我:“简非,这一次你可得好好调养了。”
呵呵,调养。
回家十多天来,汤药喝得我听到“何”字就要逃跑。
这天,他诊完脉,微笑:“嗯,总算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起来了。”
我笑道:“太好了。说实在的,我现在看到你就害怕。”
他看看我,打趣道:“是谁那天夜里问我要药吃的?”
我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他呵呵呵笑起来,又说:“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一听会很高兴的。”
说完,快速看我一眼,居然也不道别,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一笑。
这天早晨,犹在睡梦中,忽听钟管家在门外低喊:“小公子,小公子——”
我惊醒,说声:“进来吧,钟伯。”
门被推开,一人走进。身姿挺拔,步履雍容,面容沉静。
阿玉。
我忙坐起来,脱口问:“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一怔,站在我的床头,犹豫间,终于开口:“我很抱歉,简非。这事确实没有预料到。”
什么事?
我看着他,心开始不安,轻声问:“我爹……?”
他点点头。
我瞪着他,说不出来话来。
那张极清秀而书卷气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他身上薄荷的微凉,他温柔而包容无限的微笑,他的忧郁与温和,他对我的深厚而无条件的爱……
往日种种,一一漫上心头。
他会出什么事?
忽想起他出发前说西景国君残暴好色,莫不是……?
我不禁一阵寒颤。
他忙说:“不,简非,不是你想的那样。昨夜收到消息,西景国君强留下简相,声明要邀你前往。”
我一听,心稍安,问道:“你的打算呢?”
他微微一笑:“我们就走一趟好了,去看看他能兴起什么风浪。”
“就你和我?”我问。
他看我一眼:“昨夜我与明国师、尹文平商量过,现在阿敏正在回京途中,由他暂摄国政;同时已传书宋将军,嘱他先行,前往布置;我、明国师和你,今日辰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