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肃瑟中,胡离与莫念踏上了一叶扁舟。
如若此时不是寒冬,胡离也许会兴奋得手舞足蹈,然而此时,胡离只是颇应景地生出了这样一句慨叹: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莫念搀着胡离,到船头锦凳处坐下。果然,锦凳前置了一张七弦琴,伸手一拨,弦音阵阵。
胡离道:“是张好琴呢!”
莫念莞尔一笑:“是绿波。”
胡离“呀”了一声,居然是十大名琴之首。真奢侈。
胡离试了试音,不大会儿,清丽婉转的琴音自指尖缓缓流淌开来。
莫念听了一阵,好笑地道:“夫人好似很喜欢这一曲《高山》。”
胡离诧异地问:“你怎知道?”
他盯着胡离看了一会儿,慢声道:“那一晚,子期与你和了半宿的《流水》,我恰好在一旁。”
胡离说不上话来。
一直只知那曲《流水》是太/子相和的,却不知真正知己的人却无声立在一旁。
胡离轻笑了一声,指尖一转,换了一曲《秦桑》。
曲必,胡离噌怪地扯了扯莫念的衣袖,道:“莫不是我不小心砸了你的玉笛,自此你都不与我相和了?”
莫念笑:“某正享/受夫人对我的一腔思念之情呢,吹笛哪有这事重要!”
胡离狠掐了他一把,道:“无赖。”
他顺势将胡离搂在怀里,一起跌坐在船头。
江水淙淙,将扁舟上一应欢声笑语缓缓流淌开来。
此情此景,莫不胜却人间无数。
小舟缓缓向前荡去。
撑船的篙子被扔在一旁,没有人去理会。
胡离们俩谁都没有说话,似都不想打破这一刻的恬静。
许久,耳边传来一些胡乱的声响,似马蹄,又似金戈相撞。
胡离推了推莫念:“是什么声音?”
这一回,他顿了许久,始终也没有做声。
耳边渐渐响声如雷,不仅是马蹄,不仅是金戈,还有行军的如雷战鼓。
胡离急了,万分焦急了,扯着他喊:“发生了何事,到底怎么了?”
他揽过胡离,继续将胡离圈进怀里,道:“一早我便说过,你怎知我不是为了你。”
胡离脑子里乱成一团,死活也理不出个头绪。
莫念叹了一声,那般低沉,那般好听,他道:“傻胭脂,你以为子期怎舍得让你平白到我这帐中来,不过是我用秦军的兵符和他换的。我们约好了,乌江结冰的那日,便是秦军招降之时。”
“招降?可,可是,你不是说乌江没有结冰么,还,还有,这,这舟子……”
“就不兴我让将士们凿个几里出来么!”
胡离想笑。
这天底下终于有个人将胡离看得比江山还重。
可是唇角,却无论如何也上扬不了。
胡离将头轻轻地枕上他的肩膀。
有泪,缓缓而下。
他将胡离搂得更紧了些,轻声道:“别怕,咱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以后,咱们买一户小院,我会打猎,还可以去教书,公子秦还的名声可不是白混出来的。而你,就在家相夫教子好了,闲了便弹弹琴,煮煮茶,这样可好?”
指夹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一片氤氲,胡离颤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