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纯良的讲述,我磨了整整一下午的墨。
黄昏,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更暗了。
我揉揉有些僵硬的手腕,看看外面细密的雨丝,拿起伞撑开,走入雨幕里。
下了这么久的雨,府里的池水也不知涨了多深。
我喜欢水,这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感情,无论在我是欢喜还是悲伤的时候,总会有想要跳进水里的冲动。
当然,我会努力克制,毕竟这种举动有点奇怪。
不过我到水边走走看看,却是不妨碍的。
池水果然深了许多,我一手撑伞,一手撩起池中的水,清凉的水珠吸纳着雨滴,噼里啪啦打入池中,我心中欢畅了不少。
我索性丢开伞,两手一起放入水中。
“哗”水扬起来,又铺天盖地的浇下。我勾起唇,欣赏着这副美丽的画卷。
画卷落下,我意犹未尽,正待再扬起一捧水,眼角处瞥见一抹青莲色。
凉亭里,花浅倚靠着栏杆,墨发如倾,他背对着我,背对着一池水,亭檐上雨珠连成线,从他身后垂下,落在水面上,击起团团水雾。
他才像画,像从池水里洗出,被雨隔绝凡尘的画。
我站在雨里,静静的看着他。看不见他飞扬的神采,看不见他带笑的眼眸,这个背影,竟像极了五族长景珃。
不容于世,不融于世。
他动了,只是侧侧头,我便再次——落荒而逃。
“天哪!七小姐!你出去为何不打伞!”纯良把我拉入屋中,满脸焦急,“病才好没多久,怎么又去淋了雨,冷不冷,快快换衣服。”
收拾好后,我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杯热茶,纯良边给我擦头发边絮絮叨叨。
我吹吹茶杯上水汽:“纯良,我原本打伞了的。”
“那伞呢,奴婢只看见七小姐淋得湿透透回来的。”纯良噘着嘴说道。
“伞,”我又想起花浅倚在栏杆上的画面,讪讪的说,“好像忘在水池边了。”
纯良眉毛都垮了:“唉,还下着雨呢,就能把伞忘掉,这要是被夫人和城主知道,七小姐肯定免不了挨训。”
“你可不许告状。”我一下来了精神。
“奴婢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纯良两眼一瞪,“七小姐你从小到大闯的祸,哪一次不是奴婢给你努力遮掩的?虽然大半遮掩不住,但也有小半遮住了不是嘛。”
我很后悔说那句“不许告状”的话,以至于纯良打开话匣子,把我那些“光彩”的往事全部抖搂了个遍。
之后整整两个月,我都没回祭司台。
房间的花瓶里,随时更换着翩跹采来的花,桃花,杏花,瑞香,山茶,丁香花……
翩跹作为一只蝶妖,对花的品鉴自有其独到之处,他折来的花,无论品相还是香气都是上乘。
托他的福,我倒是学会了一样本领,做香囊。
当然,缝缝绣绣由纯良负责,我只是管着往里面填处理好的花瓣而已。
一时间,来明珠长廊求香囊的府里的人络绎不绝,连向来严肃的城主老爹也耐不住好奇,托夫人讨了两个去。
摘花瓣,看书,弹琴,练字,躲萧花浅,我的生活无比充实。
直到有一天,翩跹采来一朵花,那红艳明丽精致的花朵,张开花序,温顺的躺在翩跹掌心中。
——今年的凤凰花,开了。
“已经是第四年了,”我小心的捧过那朵凤凰花,“翩跹,我死掉四年了呢。”
翩跹指指平湖凤凰树林的方向,无声的询问我。
“去,毕竟每年开花时都会去,”我把凤凰花收好,“今年不去岂不是很奇怪。”
往年花开繁盛时,树下行人络绎不绝,热闹极了。
现在凤凰花初开,苍翠之中点缀着零星几点红,赏花人倒还不算太多。
我让翩跹自己去逛,自己则沿着往年常走的小路安静的走着,绿叶清翠欲染人衣,而那红艳至极的花序就像一簇簇火焰,燃烧在我的头顶上。
“只有凤凰花入药,我才能炼出疗心疾的灵丹。”
四年过去了,凤凰灵姬的话依旧清晰。
其实,我已经可以去灵域了,只要折下凤凰花,渡过平湖,就能一了这桩沉重的心事。
但是,我现在在畏惧。
随着时间愈来愈久远,我的担畏惧也随之增长,从一颗渺小的种子,破土,发芽,不可抑制的成长,四年时间里,已成参天之势。
都说死而意识灭,即使是高等的神,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归宿。我这个已死的树灵,却依附于一个人类身上,得以继续存活,这着实是一件离奇的事情,让我至今都琢磨不清其中的原因。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整个灵域、神域都没有发生或是传扬过类似的事情,仔细如景珃——这个恨不得把他知道的一切都教给我的教习,对这种事也从未提及过。
但是,寒月神尊对此毫不意外,竟准确无误的找到我,还让我安心做这个人类小女孩。
我捏着发胀的额头,脑袋里一团乱,想要抓住什么,却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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