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她们并无怨言，反倒时时念着莞玳的好。

    连番挑事都被四两拨千斤得挡了回来，宝钗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幸而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却是宝玉来了。

    “我一猜大家就都聚在妹妹这里品尝雪莺的手艺呢！”

    因等会儿要赴宴，宝玉换了一身崭新的藏青色福禄纹袍子，系着天水碧缎面的鹤羽大氅，挽着公子髻，乍眼一看倒像个书生一般，风度翩翩。

    还是前些日子莞玳与他聊天，故意说些以他的年纪不可能知道的典故和文学知识，并趁机炫耀一下自己的便宜老爹当年是探花郎，如何如何博学多才。宝玉因怕自己学识不够，入不了莞玳的眼，又在莞玳的“无意”引导之下，竟求了贾政让他去外面的书塾附学——因莞玳是知道贾府家学之混乱的，便故意拿话酸他，说家学必定是随他的意思办事，倒不如不去，免得丢人现眼。宝玉果然中计，虽未必学得如何认真，一个月倒也有小半个月是读书的了。

    此刻见他这一身翩翩公子的模样，宝钗不禁有几分惊喜之色，微笑着打趣道：“宝兄弟这一程子越发出息了，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话，日后想必也是要为官做宰的了。姨妈若是知道了，梦里也能笑醒了。”

    宝玉本来附学就是为了和莞玳亲近，他不喜欢“禄蠹”的思想观念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故而一听这话便有些不喜。因思及她是外客，这些日子跟着莞玳也学了些许待客之道，遂按下不表，只恍若未闻道：“宝姐姐说笑了。老祖宗让我来接姐妹们，说该动身去珍大哥哥那里了。”

    莞玳乐于宝玉不理会宝钗，也不想因为她坏了兴致，轻笑道：“可见还是老祖宗记着我们。”

    一时几人略略整理一二，便会齐了在贾母房中，一同往宁国府中来，尤氏同儿媳妇秦氏两个早在正门等候。众人下得车来，相携到会芳园，园中各色宴席俱已齐备。

    因宝玉素来养在贾母膝下，与她们都亲厚，便胡乱与莞玳等人坐了一席。他今日带着袭人和晴雯随侍，倒叫莞玳想起一事：今天可不就是宝玉梦入太虚幻境、与袭人初试云雨情的日子？

    看着对面袭人那个殷勤服侍的样子，莞玳差点都要冷笑了。这花袭人怕是太贴心了些吧？纵然她是默认的通房大丫头，也还该记得自己连妾都算不上，就算没有她，换成那个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宝姐姐，恐怕也容不下她。

    莞玳可是记得书中宝钗嫁进来，却连个名分都没有给她，后来又把她嫁给了蒋玉菡的。却不知她花袭人可会后悔呢？

    ——再说了，她林莞玳一手□□的童养夫，是谁都可以染指的么？

    想到这里，莞玳忽然看着三春等人笑道：“今日姐妹们一起难得借了尤大嫂子的宝地相聚，桩桩件件都为咱们预备齐全了。我倒想着咱们平素都是让人服侍，今天便学个古人的风雅，自斟自饮，就行起酒令。并不用丫头们，让她们自去一旁用餐，也让她们歇歇，可好？”

    倒是宝玉首先捧场：“妹妹果然心思玲珑。合该如此，有她们在反倒拘束了许多，袭人，你们且都下去受用吧，这里自有大嫂子家里的人，也不用你们了。”

    他这一开口，探春自然要顺着；惜春又是小孩心性，自然也满口答应；宝钗和迎春都是无可无不可。一时间都吩咐了莺儿、司棋、侍书、入画下去了，唯有宝玉的袭人还站在一旁想说些什么。莞玳当然知道她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献殷勤的机会，毕竟往常宝玉都是喜欢带着晴雯茜雪两个的，遂瞥了一眼雪雁，雪雁会意，忙着半开玩笑地将袭人拉下去了。

    等到袭人下去了，莞玳看着宝玉殷切的目光，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泥煤的她哪里会行酒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