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敌环伺,危机重重,就算拼尽全力地血战,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活下来,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一切都似曾相识。
——只是对手从迦若换成了灵均。
又是一声笛声。
这一次,黑暗里,只听到无数簌簌的声音,如同水波一样从四面蔓延过来,朝着他们飞速而来。草丛在波动,显示出底下有无数的东西在靠近。
“小心!”红尘一声厉叱,手指一动,十几道寒芒掠出,唰地在周围布置下了一个圆形的边界,顿时便在众人面前筑起了屏障。
下一个瞬间,草丛里有一物瞬间弹起,飞扑而来!
“那是——”紫陌惊呼了一声,“那是什么东西?!”
黑暗里,有什么黑黝黝的东西箭一样地飞来,张开大口对着她的咽喉咬来——她刚要撑开随身的天罗伞,然而只听一声钝响,仿佛是刀切入肉里的声音,那条飞弹而来的蛇忽然间在半空中奇特地停滞了一下。
然后,噗的一声,身首分离,鲜血飞溅。
“放心,我投出去的是云髻十二刺,相互之间牵有天蚕丝。”红尘道,瞬间已经布阵完毕,“这一道网估计可以略微挡一挡这些东西。”
“好。”黄泉和碧落双双抢身而出,“我们去料理了那些僵尸!”
那个黑暗里怪物的脑袋飞落在脚边,滚了滚,尖利的牙齿咔嚓一声咬合,又张开,竟然是凭着一个光光的脑袋还在拼命地噬咬。
紫陌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心里暗自一惊——那是个从没见过的东西,长不过三尺,身上密密麻麻全是脚,像是百足虫,却又有着两只像蝎子一样的大钳子。
“这些东西都是拜月教养出来的怪物吧?大违天和……大违天和啊!”墨大夫低声道,翻开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包,里面是一种淡黄色的粉末,发出奇特的浓烈香气。墨大夫用小指指甲挑了少许,临风弹出。
当粉末落在百足虫上时,一蓬脓血喷出,那个脑袋顿时爆裂。
“墨大夫,你真是厉害!”红尘也是用毒高手,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段,不由得衷心佩服,同时手里的蝎尾长鞭一扫,将暗夜里扑上来的毒物瞬间扫开。
“哪里哪里,药理相通而已。”花甲老人嘟囔了一声,却顾不上抬头,只是不住地从药箱里寻找药物。
黑暗里,血腥的一战已经开始。短笛在暗夜里吹响,魔影重重,万毒攒动。萧停云挥刀斩落,能感觉到血薇在袖中的低声鸣动。那一刻,他心下猛地一跳。
——名剑认主,血薇鸣动,那说明苏微必然就在不远处!
在山岗上时他们曾经看到过山脚下婚宴的篝火,那是真实的——下了山岗后两刻钟,他们却在这里中了埋伏,步入了一个封闭的结界。
如果这里不是喜宴所在,那么,此刻苏微又在哪里?
月亮已经离开了山巅,悬挂在夜空里了,弯如美人眉。
苏微站在廊下,蒙着精美的大红盖头。眼睛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吹来的风——这一夜,连风都那么温柔,退去了白日的炎热,微微地吹拂着她的发梢和衣襟,如同一双细致妥帖的手,替她整理着妆容。
“新娘子来啦!”外面欢声雷动。
她被欢呼声震得耳鸣,心里不由得惊讶于到底来了多少贺客,然而喜娘已经往她的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道:“坐着不要动,听他们唱歌就好。”
“啊?”苏微有些茫然,发现塞进来的竟是个糕点。
“饿了就啃一口,但新娘子出了闺房就不能乱动,一直要等到第二天夫家来接才能起身。”喜婆叮嘱。刚说完,耳边听到乐曲响起,稍一辨别,其中有芦笙、三弦、唢呐、锣鼓、钹,端的是热闹非凡。
“姑娘,你可真有福气,嫁了这么一个又有财又有貌的相公!”喜婆啧啧赞叹,“我活了六十年,办过多少场喜事,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场面!你的夫家可是把整个大理最好的乐师和歌手都请过来了,多大的排场手笔!”
苏微在盖头下笑了一笑,嘴里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是微甜。
虽然看不见,她却听到奏乐了一段时间后,便有人出来唱歌。有男有女,相互对歌,伴随着三弦芦笙,曲调悠扬婉转,歌词却是直白大胆,多半讲述的是男欢女爱、颠鸾倒凤的韵事,令人听得脸红耳热。
“要唱一夜呢。”喜婆道,“你就听着,不要动。等会儿还要跳火。”
“跳火?”她更加茫然。
“是啊,男人们喝了酒,要从火堆上跳过去,比赛谁跳得更远更高。”喜婆道,“赢了的那个,就可以扛和身体一样重的酒回家!”
“是吗?”她实在是好奇,很想揭开盖头看一眼,“我可以参加不?”
——只要她一出马,这里的男人哪个能赢得过她?
“不行!”喜婆骇笑,“哪有新娘子跳火的?”
“是吗?”苏微颓然叹了口气——平日里她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女子,叱咤天下,剑出披靡,然而此刻,却被一个大字不识手无缚鸡之力的喜婆给治得服服帖帖,不敢动弹地枯坐了一夜,说出去这个江湖里会有人相信吗?
“还有啊……”喜婆又叮嘱道,“等原大师来背你进洞房的时候,会有很多小孩子跑过来围着你,一边撒米花,一边伸手掐你——就算被掐得多疼,你都不能真动怒啊!”
“什么?掐我?”苏微被这种匪夷所思的风俗惊住了,这时候,她才明白刚才蜜丹意出去时对自己眨眼睛笑的意思。
那个小鬼头,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多掐自己几把吗?
“只是为了讨个吉利而已。咬牙稍微忍一忍,等新郎背着你进了洞房就好了……”喜婆笑道,“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一进洞房就马上扯了盖头,去抢床上的枕头!”
“啊?”她再度愕然。
喜婆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笑道:“按我们这儿的规矩,谁先抢到了洞房夜的枕头,将来就谁当家做主听谁的!姑娘可别大意了。”
“是吗?”苏微越听越稀奇,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重楼的那种身手,还想和她抢?做梦!就算让他一百步,他也没法子快过她去。而且,哼,无论他抢不抢得到枕头,将来的日子都得她做主,除非他不想活了——她蒙着盖头坐在那里,一边想着,一边唇角不自觉地浮现出微笑。
此刻的幸福,浓如醇酒,不饮已令人沉醉。
那一刻,她忘记了一切,也没有任何不安。
那一刻,沉醉于完全的幸福里的她,压根不知道不远处正在进行着一场残酷血腥的搏杀——当这边的篝火如同血一样地燃烧时,那边的鲜血也如同火一样地四散。唢呐响起的时候,笛声也在荒山里持续响起。
无数的傀儡随之而动。而在暗影里,草丛如同波浪起伏,成百上千毒物蠕蠕而来。
夕影刀被握在仅存的一只手里,幻化成一道道清光。听雪楼四位退隐已久的护法在暗夜里血战,甚至连不会武功的墨大夫都拿出药物,竭力对抗着扑上来的毒物——那两个时辰,似乎过得无比漫长。
四大护法联手,斩杀了几十个僵尸,几百只毒物,始终守住了一个方圆三丈的地方,将墨大夫和萧停云护在中心。然而,这一股来自暗夜的力量,竟似乎无穷无尽。
忽然间,暗夜里传来一声尖利的笛声,似在催促着什么。
那些僵尸顿时冲向了西南角,不约而同地攻击紫陌。四大护法之中,唯有她是出身官宦人家,专长
谍报搜集,习武甚晚,虽然结庐北邙山后也跟着黄泉修行了三十年,却依旧是四个人中最弱的一环。
那个躲在暗夜里的操纵者显然看出了这一点,断然转向集中攻击她一人。而紫陌在长夜作战后已经精疲力尽,忽然面对着成倍增加的攻击,顿时应接不暇——只是略微慢得一慢,天罗伞唰地被撕裂,一只僵尸的手便伸了进来,尖利的指甲在她肩膀上抓出一道血痕。
“小心!”黄泉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飞身相救。
关心则乱,那一刻,他背后空门大开。碧落眼看数条毒虫飞向他的后心,来不及挥剑拦截,左手一挥,古琴上的七根弦齐齐断裂,凌空飞出,唰唰几声,将七条钉死在半空。
然而这样一来,阵法顿时便是乱了。
云髻十二刺再也拦不住那些东西,在短笛声中,无数的僵尸毒虫蜂拥而来,瞬间将他们一行六个人各自分隔了开来!
“红尘,护住墨大夫!”萧停云处乱不惊,“不能让他有事!”
“是!”红尘应声而至,奋不顾身地将几个试图袭击墨大夫的僵尸打得头颅碎裂,一个翻身落在了老人的身侧,长鞭画出一个圈,清空了周围的怪物,暂时护住了墨大夫的安全。然而那一边,紫陌却已然中毒,半边的身体麻痹,毒素在飞速地扩散。
黄泉扶着她,单手用刀,杀得眼睛都红了。
“糟了!那是赤练毒,十步必倒!别让她再动了!”墨大夫一看紫陌的脸色便知道不好,急忙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玉瓶——然而此刻危险万分,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穿过数百狂舞的僵尸,把解药递到她手里去?
毕竟是生死之交,红尘冒着自己被僵尸抓伤的危险,用长鞭一卷,将玉瓶高高抛起,朝着那边大喊:“黄泉,接着!”
黑暗里,笛声短促响了一声,无数僵尸同时伸出手,去拦截玉瓶。那一刻,黄泉也是不顾一切地跃起,想要抢到那个救命的玉瓶!
“我来助你!”萧停云一刀击杀了身边的僵尸,厉声喊,下一刀便凌空而起。夕影横空,璀璨无比。这一刀几乎激发出了他所有的潜能,带着神鬼莫挡的气势,短刀切断了所有伸过来的僵尸手臂,发出一片可怖的钝响。
那一刀替黄泉逼开了所有的僵尸,黄泉凌空跃起,终于抓住了解药,足尖一点,跃到了紫陌的身边。
“快!”他扶住她,捏开她的下颌将药灌了下去。紫陌看着他,将药丸咽了下去,忽然脸色一变,大喊:“小心!”
黄泉来不及回头,只凭着本能往左竭力一侧。
——噗的一声响,一支尖利的芒刺从他的右胸直穿了出来。
那血淋淋的芒刺,握在一个明明已经“死去”的人手里!——不知何时,阿蕉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击得手,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紫陌脸色惨白,忽然从胸臆里发出一声呼喊,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长夜将尽,然而外面的狂欢却还在继续。
一整头一整头的牛和猪被抬上来,烤在火上。来客们纵情狂饮,喝着来自大理的梨花酒和桃花酒,桌子上放满了火腿、弓鱼、油鸡棕和猪肝酢,都是到了过年才得一见的食物。客人们大声赞扬着新郎的豪爽、新娘的美丽,举杯痛饮大嚼。
方圆三百里最有名的歌手都被请了过来,歌声彻夜不绝。
“新娘子,你饿了吧?”喜婆看她坐了一夜,竟然一动不动,不由得也有些敬佩,偷偷塞了一个喜蛋过来,“吃点东西,等辰时新郎就要来迎亲啦。”
苏微没有回答,盖头下的脸有些失神。
许久,她忽然问:“为什么有人在惊叫?外头出了什么事吗?”
“什么?”喜婆愣了一下,侧头听了一下,却满耳都是猜拳行令说笑之声,不由得笑道,“哪里有?姑娘听错了吧?一定是饿坏了,快吃点填填肚子!”
苏微心里却有些惊疑不定。不,她明明听见了!那些惊叫,那些怒喝,那些兵刃破开空气的声音……都是她曾经熟悉的,此刻随风依稀入耳。
她再次询问:“外面有洛阳来的客人吗?”
“没有。”喜婆已经是第三次回答这个问题了,不由得疑虑,“姑娘是有亲戚在洛阳吗?还没赶到?要不要派人去路口看看?”
苏微沉默了下去,忽然道:“帮我去看看重楼怎么样了。”
“怎么?”喜婆有些愕然,“这么快就想新郎官了?”
“你不去我去!”她心下不安,几乎坐不住——是的,此刻,她最担心的就是重楼的安危。
“好好好。”喜婆连忙按住了她,“我去我去!看看就来。”
“来来,给新娘子唱一个!”喜婆刚走,便听到面前有人哄笑着跑过来,簇拥在窗口,都是一群喝醉了酒的年轻人,七倒八歪地过来,靠在窗上,开始大声地唱歌。
那些荒腔走板的山歌,很快就把所有的声音都盖过去了。
她坐在那里,周围人声鼎沸,心绪却有些浮躁。一种奇怪的不安弥漫上来,似乎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呼唤着她,告诉她有莫名的危机即将降临——这种奇特的直觉,曾经在十年的江湖历练中不止一次地救过她的命。
那么,今日的婚宴,是否又要出什么事情?
“哎呀,新郎官正在那儿和尹家大少爷喝酒呢!”喜婆很快就跑回来了,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看到我跑过去还问怎么了?我就说新娘子想你了让我过来看看……哈哈哈,那些人把新郎官嘲笑得呀,灌了他好几大杯!”
“哎,可别灌他酒!”苏微有些急了,“他的病刚好呢!”
“别急,新郎他马上就要来迎亲了哟。”喜婆笑眯眯地道,“来,帮你整理一下衣服,吃点东西,等会儿白天还要折腾呢。”
忽然间,外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惊呼和喝彩声,几乎盖过了爆竹。苏微吃了一惊,失声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天哪!”喜婆也叫了起来,“新郎官居然挑出了一盏灯!”
“灯?”苏微愕然,“这有什么稀奇的?”
“可是……可是,那是绮罗玉做的!”喜婆的声音也在发抖,忍不住惊呼,“天啊……是传说中的九曲凝碧灯!那可是稀世珍宝,足足可以买下半个云贵啊!”
“啊……真的?”她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这些天重楼大病刚愈,平时也多半在休息,居然在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将那盏九曲凝碧灯给雕好了吗?
那盏灯,在婚宴上点起,烛光透过九重薄如蝉翼的玉璧射了出来,一瞬间将整个坝子都映照得一片碧绿。每一重玉璧上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有龙凤、有花草,也有人物……精美绝伦,在烛火的热气升腾之下自行微微转动,看得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十年前,原大师也曾经用绮罗玉雕出一盏九曲凝碧灯,时隔多年,他此刻的雕刻技艺,居然比巅峰时期还要更进一步!
“这盏灯,便是我的聘礼。”
原重楼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满场轰然的喝彩声。
“哎,姑娘!你嫁得这可比王妃还风光!”喜婆目眩神迷,啧啧赞叹,“原大师这样的男人,又有钱又俊秀,脾气又好——嫁了他,腾冲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羡慕你呢。”
苏微在盖头下笑了一笑,只觉得心里甜蜜。
然而那一边,有一个陌生的来宾匆匆来到了场里,也没有来得及恭贺新郎,直奔尹璧泽而去,在尹家大公子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尹璧泽失声道,脸色苍白,撞翻了面前的酒杯。
“怎……怎么了?”原重楼喝得有些醉了,只是嘀咕了一声,甚至没有在桌子上抬起头来,“喝酒……喝酒!”
“我妹妹她……”尹璧泽用力咬紧嘴唇,硬生生把后面半句吞了回去,忽然转身冲了出去,竟然是把新郎孤零零地撂在了那儿。
“蜜丹意呢?蜜丹意呢!”他发了疯一样地在人群里寻找着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找过去,然而,那个暗夜妖精一样的孩子仿佛忽然消失了。
尹璧泽只觉得全身冰冷,一颗心直往下沉。
婚宴进行时,残酷的搏杀也在继续。
黄泉跌落在地,四大护法缺了其一,守住原地的阵法便完全破了。
紫陌和那个苗女已经恶斗了上百招,不分高下。天色已经微明,但结界里却还是漆黑一片,在笛声的催促下,周围的毒物僵尸无穷无尽。墨大夫守在黄泉身侧,竭力为他止住伤口上涌出的血,然而这猝不及防的一击已经令他奄奄一息。
碧落红尘联手护在他们两个身侧,勉强抵住了群鬼的袭击。然而萧停云却没有出手,只是垂首,微微闭着眼,居然在群魔乱舞之中打坐,单手握着横放在膝盖上的夕影刀,似乎在默默地等待着什么。
短笛声又响了一声,分外地尖利刺耳,显然是躲在黑夜里的操纵者已经不耐烦,想要催动最后的袭击。
“找到你了!”萧停云忽然睁开了眼睛,低喝了一声,纵身而起!
潜心使用“聆风”之术多时,他终于在这一刻抓到了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吹笛者的确切踪迹!刀光如梦,划破虚空。他飞身而上,足尖在僵尸们的头顶一点,如同惊电般掠出,拔出夕影刀,一刀斩落在笛声尾音之处!
那是雪谷老人夕影刀谱里的“梦非梦”。那一刀无形无迹,凌厉无比,如同一片薄光,切开了眼前笼罩的浓得看不见的黑夜。
——是的,是真的“切开了”黑夜!
一刀斩落,如同惊电,眼前那一片浓黑居然裂开了!哧的一声,仿佛裂帛的声音——随即传来一声低哼,有人从虚空中落下。
短笛被一刀削断,面具居中裂开,白袍人往后踉跄而退。
那一刀斩破了结界,仿佛一刀划破了黑幕,天色顿时明亮起来。风重新吹入这个空间,树木沙沙作响,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笛声一消失,那些毒物和僵尸也失去了主意,居然就在原地打起了转。
碧落和红尘面临的巨大压力顿时缓解,齐齐松了一口气,转手支援紫陌。那个苗女看到他们两人联手而来,见机得快,双臂一抖,手腕上一串银铃密集如雨地打出,在空中相互碰撞,扑地散出一股青红色的雾气来。
“快闪!”红尘知道厉害,一把拉住还想复仇的紫陌,往后急躲。
等两人翻身落回地面时,那个苗女已然不见。
“哎呀!你怎么能强行出刀?还用那么霸道的招数!”墨大夫抢身过去扶住萧停云,口里不住抱怨,“跟你说了你伤了三焦经,内息行到膻中穴便不能继续,你这一口气强行提上去了,内腑都要被震坏的!”
萧停云身形摇摇欲坠,脸色灰败,低声道:“求墨大夫……给我一丸极乐丹。”
“那怎么行!给了你就是在害你啊!”墨大夫却是不肯,“这东西只能顶一时半会儿,而且会上瘾。一沾这个,人就废了!”
“情况危急,顾不得了。”萧停云喃喃,“刚才那个人……不是灵均。”
“不是灵均?”红尘愕然,“你怎么知道?”
“那种程度的身手……不会是灵均。”萧停云低声,咳嗽着,“最多……咳咳,最多只是拜月教的左右光明使者罢了……如今强敌未现,我、我不能就这样倒下。墨大夫……求你了……”
墨大夫犹豫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瓶,里面有三丸拇指大的药丸,呈现出奇特的幽蓝色。
“你自己想好。”老者看着他,神色凝重,“每次服下一丸,虽然可以让人不知疼痛整整二十四个时辰,但却是以损害真元为代价。每服一丸需卧病一年——连续服用三丸后,则筋脉俱断,终身成为废人!”
萧停云拿过了药瓶,低声:“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毫不犹豫地仰头吞下了一丸,用内力化开,盘膝而坐,静静闭目养神,旁边的四位护法看着他,眼神复杂。
“那边!”寂静中,萧停云忽然睁开了眼睛,指着东南方,“我听见了鼓吹喜乐的声音——就在那边五六里开外!”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走!”萧停云顾不得自己身体还没完全好,带着众人走了过去。
一路上,血薇在袖中不停鸣动,越来越强烈——是的,阿微就在附近了!他心下了然,更是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生出双翅跨越这短短的数里路的距离。
然而刚行出不到一里路,前面又传来一声短促的笛声。
四周看不见一个人,只听到那笛声从朝霞里传来,和方才的截然不同,轻灵、飘忽,忽东忽西忽左忽右,如同一个孩子捉迷藏时银铃般的笑语。
萧停云只听得一声,便变了脸色。
——来人的修为,显然更在方才那个白袍面具人之上!
“大家小心!”他低喝,“这回来的人说不定是灵均!”
笛声略略停了一下,忽然一个音调拔高,如同一线指向天际。
那一刻,碧落低喝了一声,手指一弹,射出一块石子,穿向了声音的来处——咔嗒一声,远处那棵合抱的大树被打了对穿,笛声却忽然又转移了一个地方。
在笛声里,大地忽然微微震动。
“看脚下!”萧停云失声道,“有东西出来了!”
随着笛声,一双双化作白骨的手从土里伸出,抓向了他们!远处有低哑的鸣动,那些游荡的僵尸去而复返,和大批的毒物一起蜂拥而来,将他们重新死死围住!
笛声还在继续,在银铃般的曲声里,刚亮的天居然一分分黑了下来。
萧停云看着眼前的情形,当机立断,吩咐:“紫陌前辈,麻烦你带着黄泉和墨大夫先离开——他们一个重伤一个不会武功,留在这里只会成为负担。不如杀出重围,去婚宴上找阿微来这里!”
“好。”紫陌看了一眼黄泉,立刻点了点头。
“如果你见到了阿微,请劝她迅速来此处。如果有个什么万一,那就……”萧停云皱了皱眉头,眼神忽地暗了一下,不知掠过了一个什么样的念头,凑过身去,在紫陌耳边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这……”紫陌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愕然,“这样做好吗?”
“危急之际,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萧停云低声,眼神却冷酷,“到时候,我们分头在水映寺会合。”
“是。”紫陌看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僵尸,知道情况危急,也不多犹豫,立刻点头领命。萧停云振作精神,低喝了一声:“我替你们杀出一条路,快走!”
夕影刀出鞘,瞬间周边的空气都几乎凝结。
因为刚服下极乐丹,他只觉得体内的真气从未如此充沛过,运转自如,四肢百骸无不焕然一新。虽然缺失了右臂,左臂却比以前更加灵活自如,对刀的控制更是妙到毫巅。他的手腕微微一震,刀光便如漫天星光飘落,将笛声来处笼罩。
刀光起时,笛声那边有人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显然是极端惊骇于他居然还活在世间,失声道:“夕影刀?!”
笛声只是那么微微一顿,刀光已经划破结界。
“快走!我们替你们挡住追兵。”萧停云厉声挥刀,看着紫陌带着黄泉和墨大夫突破了重围,忽然一扬手,“接着这个!”
一道绯色的光华穿破了黑暗,如同一道流星,挡者披靡!
紫陌凌空转身,反手接住了血薇,如虹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