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写个什么戏本子,非但不藏着掩着,反而觉得是一种极为风雅的事。甚至有些文人书生互别苗头,比着谁写的戏本子更为风雅,谁填的曲牌更受欢迎。
当初秦默然还在那会儿,经常找人买戏本子,秦默然死后,庆丰班处境窘迫,只能演一些手上有的老戏。可看戏这东西,好像是看电影一样,一个片子看多了总是会烦,为了维持庆丰班的生计,秦凤楼这个做老板的,无奈只能亲自下场操刀。
这是秦明月从原主记忆中得知的。据悉,秦凤楼写过许多戏本子,反响还算不错,是因为他能层出不穷的拿出新戏,用来博个彩头儿,当年秦默然死后,那会儿秦海生还没有出师,庆丰班才能度过中间那段艰难的岁月。
而这秦凤楼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初带着一众老弱妇孺,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去乡下各处去搭草台子。因为乡下人审美与城里人不同,大多偏向粗俗,甚至让一些文人雅士来看,乡下人喜欢看的戏俱是些不堪入目的。可秦凤楼却适应良好,用现代这会儿的话来说,能登大雅之堂,也能迎合低俗市场。
连着翻了几个大哥以前写的戏本子,秦明月心情有些诡异望了他一眼。
而秦凤楼面色酡红,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他极力忍着不把东西从小妹手里夺下来,掩饰地说道:“小妹,你看这些做什么,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
好吧,确实如此。
以前的秦明月怎么说吧,有一点清高,这点清高不是说别的,大抵是从小受秦默然的熏陶,她天生有一种固执的认知,那是他们的身份是低贱的,但戏却是高雅甚至文艺的。所以以前秦明月特别不能理解她大哥为什么要投其所好写一些低俗的故事,让戏班里人去演了给乡下人看。
到底秦明月是个懂事的小姑娘,虽心中不敢苟同,但她知道大哥都是为了维持戏班生计,不指责也不评判,只是从来对这些不太热衷。
而这所谓低俗的,不过是乡下人都喜欢看的热闹,例如寡妇偷汉,大姑娘偷摸和人**奔,乃至于各种家长里短,如兄弟几个分家产不均,以至于大打出手,老子偏向某一个儿子,刻薄其他儿子,又或是当婆婆的亏待儿媳妇,哪知儿媳妇是个有大来历的,最后儿媳妇一朝得势婆婆跪舔这类狗血且粗鄙的故事。
也确实粗鄙,因为时下流行的是花前月下,才子佳人,锦绣良缘,或者是一些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折子戏。
例如某个贫寒书生,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一次偶然机会碰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两人互相慕,可惜总有一个人会做那打散鸳鸯的恶人。两人因此不得不别离,书生回家发奋图强,刻苦读书,终于一朝成了天子门生。
而小姐要么是被家里强嫁出去,要么是抵死不嫁,若是强嫁出去,那夫家必然是个恶棍,小姐受尽了屈辱和折磨。而若是抵死不嫁,小姐也必定被家人所嫌弃,总之境遇凄惨,急待等人拯救于水生火热之中。
至于书生中了状元,当了大官后,肯定是要来找小姐的。期间肯定会有各种波折,总而言之最后一定是终成眷属。当然最后也有以悲剧作为结局的,但经过市场检验,这种戏并不太受大家欢迎,渐渐许多戏班便不演这种戏了。
其实想也知道,这样的戏即满足了许多男人的幻想,*丝逆袭,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又满足了大姑娘、大婶们乃至各路夫人小姐的美好愿望,所以说灰姑娘的故事,以及霸道总裁上我,从古至今,一直经久不衰的原因在于此。
这是秦明月根据两辈子的眼界,所分析出来的,于她来看,其实她大哥并不适合当一个戏班子的老板,他更擅长做编剧的活儿。
要知道懂得迎合市场才是硬道理啊!
也因此她更对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更加有把握了,幸好她大哥不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八股,要不然她还真头疼要怎么说服她。
“大哥,我也长大了,肯定是会变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凤楼黯然道:“都是大哥不好,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自打爹去了以后,让你跟着咱们餐风露宿,风里来雨里去。你都是大姑娘了,却一件像样的首饰和好些的衣裳都没有。”
秦明月心中窘然,忙岔开话题:“大哥,咱们不说这个了,既然要排新戏,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好要写个什么样的本子?”
“这——”秦凤楼顿了一下,道:“你说得太过仓促,还是容大哥好好想想。”
秦明月点点头,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道:“大哥,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乐叔给咱们讲的白蛇永镇雷峰塔的故事吗?”
秦凤楼一愣,“你是说那个蛇精害人的故事?”
秦明月心里只想翻白眼,这话要是放在现代那会得让人喷死,要知道白娘子可是现代几代人心目中完美的女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