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则看完信,手指在小炕几上敲了敲,若有所思。
谢观庭被他留在京城,这封信便是他让人带来的。
信中说的关于顾希音的部份,和王氏说的基本一致,只是比她调查得更多。
那夏铜锁还在侯府卖身,娶了个同样卖身为奴的丫鬟,生了两子两女,除了幺女才三岁,无法当差,另外三个子女都在府里领了差事。
但是他们一家,在府里领到的都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差事,少有外快,加上还得接济家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大约半年前,因为秦温之乱,府里没人愿意去登州收一笔租子。
这时候,夏铜锁主动请缨,揽下这趟差事。
他受了不少罪,差点死在土匪手下,最后还是把这笔租金带了回去。
只是中间他打听并且来探望顾希音的事情,回去后并没有对府里任何人,甚至没有对自己的妻子提过。
他告诉的,只有金家人。
这件事情透露着诡异。
若说旧邻,彼此照顾也说得过去,但是夏铜锁看顾希音的眼神,实在太过炽热。
徐令则不认为顾希音易容后的那张脸能够让人一见钟情,那夏铜锁的激动,又为什么?
他甚至觉得,夏铜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外出收租,可能只是个由头,真正的目的是顾希音。
只可惜时间仓促,夏铜锁也守口如瓶,谢观庭并没有查出更多的内幕。
“希音?”徐令则唤了一声,却久久没有得到回答。
他穿鞋下去,来到东厢房门口。
阳光透过窗棂,在临窗桌子前写字的顾希音身上留下浮动的光影。
她低着头,悬臂提笔,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而虔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徐令则觉得这时候的她,遥远得无法触及。
“希音?”他站在门口又喊了一声。
顾希音抬起头来,目光有一瞬间的茫然,仿佛忘记了他,也不知道他喊的人是她。
尽管这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徐令则还是被刺痛了。
“是九哥啊!”顾希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把笔挂起来,擦擦手走过来,“怎么了?”
徐令则已经看清楚那叠颜色较寻常纸张更加发黄的纸张,正是她用来抄写心经的纸张,却不动声色地道:“京城来信了,我想同你说一声。”
他知道她一直没有间断地在抄写心经,近乎执着地抄写,但是不清楚到底为什么。
“哦,好啊。”顾希音脸上带着笑意,又是那个人间烟火中灵动鲜活的女孩儿。
徐令则按下心中的疑惑,和她把事情都说了。
顾希音托腮道:“九哥,我怎么觉得,这个夏铜锁,似乎对我生母,有些太好了些?”
这话她已经说得很婉转,事实上,她怀疑夏铜锁暗恋她生母,并且用情很深。
徐令则点点头。
“希望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顾希音自言自语地道。
她是个乐天派,并没有被这件事情影响多久。
天气愈发冷了,顾希音懒得出门,开始猫冬的日子。
徐令则原本应该很高兴两人可以朝夕相处,但是当他发现,大部分时间顾希音都自己一个人呆在东厢房里抄写她那些心经的时侯,就不怎么愉快了。
而顾崽崽看着一场一场的雪,对言而无信的舅舅也十分愤怒。
说好的带它上山打猎呢!
顾长泽忙着试药,最近来饭都不来吃了。
家里气氛真是沉闷到了谷底。
这种沉闷,被兴奋的顾长泽打断了。
“主子,真的,那解药真的有用!”他激动到语无伦次,对给顾崽崽顺毛的徐令则道,“阿嚏——”
“染了风寒?”徐令则淡淡道,并没有什么惊喜的神情,仿佛一切都是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