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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策挑眉看泰宁帝的安排,讽刺道:“皇叔也真是小心啊!众位太医可是整整被圈禁在太极外殿月余,排查又排查,如今竟是只肯相信一个人。”
泰宁帝瞥了眼皇甫策,冷笑:“若非是朕心软放他们回了太医院,何至于现在才到?你觉得朕小心?呵,你在宫中长大,自觉有所经历,实然你何尝明白人心到底能黑到何种层度?有些耻辱可以隐忍数年或是说十年,一朝得了翻身的机会,那种疯狂,等到冷静下来,连自己都会心惊……你也不会懂。”
皇甫策道:“皇叔这是说自己吗?莫不是父皇对你做了什么?”
泰宁帝不置可否,抿唇一笑:“来来来,今日朕和你都有时间,咱们说件朕小时候的事。”
皇甫策也笑了一声:“宫中往事,尔虞我诈,大多如此,有甚可说的?”
泰宁帝不管不顾的说了起来:“当年你父皇养在太后名下,太后没有儿子,育有嫡长公主。月华公主也就是朕的长姊,自小到大在宫中地位超然,是最尊贵不过的人了。太后与父皇,以及朕的兄弟们,包括你父皇在内,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那些人,都对她宠溺有加。就连她的婚事都是自己亲自挑的,这样的人几乎享尽了这世间一切的好。”
皇甫策有些奇怪的侧目,轻声道:“陆、陈、张、徐乃南方四大士族,几百年的传承底蕴,其中陆氏为四大士族之首,姻亲遍布南梁大雍,可谓根深叶茂,月华姑姑嫁于陆氏嫡子,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呵,谁说不是?我们皇甫氏以兵起家,最缺的就是底蕴,□□立朝后,最是善待文士世家,不然为何皇甫氏历经几代,皇子与公主的结亲都选大士族。因为我们出身微寒,即便坐在这最高位置上,心里还是没有底气。你如今一说结亲,众家都趋之若鹜,那是因为我皇甫氏占了天下已经是几十年,已算是牢牢的坐稳了这位置。但三十多年前,你月华姑姑小时候,却非如此。”
泰宁帝笑了一声:“南梁被权臣把持多年,每每想要改制,杀鸡儆猴,不敢拿任何士族开刀,倒霉的都是南梁那瘠弱已久的皇室。那些皇子皇孙本活得好好的,天降横祸就被大士族当了病鸡宰杀或株连。”
皇甫策怔了怔,轻声道:“皇叔也说是南梁了,我大雍皇室即便子嗣再稀薄,如何也走不到那种地步!这与月华姑姑有何关系?月华姑姑因难产而死,又不曾牵连这些。”
泰宁帝低低的笑了一声:“朕是兄弟姊妹当中最小的,那时也不过七八岁,当年的事甚至连朕都不知内情,后来还是你父皇告诉朕的。说什么难产?妇人的手段!那陆氏虽在重重压力之下,面上屈服,不得不让嫡幼子尚了公主,但实在不甘,心有怨恨!”
“那时士庶不通婚的规矩,是极严格的,士族把持天下已久,最是傲气。陆氏娶了你月华姑姑,是被天下士族取笑的事。陆氏几百年的世卿世禄,皇甫氏才得天下几年?得天下之前也是寒门,兵家子,他们根本看不上你月华姑姑,甚至以与我们皇甫氏结亲为耻!”
皇甫策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是极为的震动,虽知道当年皇室艰难,但也是知道而已。先皇是个极有手段的人,惠宣皇后的赫连氏也是鲜卑血统的大雍新贵,唯有谢贵妃才是世家女。
泰宁帝所说的这般情形,皇甫策从小到大,耳闻过只言片语,且不以为然。谢贵妃乃谢氏嫡支嫡女,是以皇甫氏的寒门身份在皇甫策身上的痕迹已经很浅很浅了。皇室虽讲究母以子贵,但因谢贵妃超然的身份,以谢阀在士族的威望,身为皇长子的皇甫策在士族里也算是子以母贵。
许久许久,皇甫策轻声道:“陆氏即使不满又能如何?尚主以后另开府邸,后来又有父皇登基,月华姑姑也有依靠,也该是过得很好才是。”
泰宁帝嗤笑了一声:“可陆辰本身就不喜月华,觉得她脾气火爆性格粗蛮,没有南人的贤良淑德,甚以有此妇为辱。可若陆晨当初极力不娶,□□虽是对待士族没你父皇那么温和,但立朝后对士族最是尊重,莫不是□□还能逼死他不成?可他胆小怯懦,畏惧强权,将心里的一干怨恨,都算在了你姑姑的身上。”
“我们皇甫氏出身寒微,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可男子本该顶天立地,即便心中如何不喜,既娶了也该善待些许……何至于娶了后,还要拿来折磨?”泰宁帝许是想起了荣贵妃,神色十分黯然,双眸也无甚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