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服侍的明怡听得声响,立刻进来点灯伺候,又小心地扶了黛玉起来,从暖壶内倒了半盏安神茶。
“姑娘感觉如何?可要我去唤来女医?”明怡知道主子梦中醒来定会心痛,不免有些忧愁。
而黛玉闻了香后倒是好了些,她摆摆手按下明怡,又披了风衣,往外廊走着通通气。
天边月色正好,照得一地白霜。黛玉瞧了欢喜,就倚在栏上欣赏着,一时间回想起梦里的“薛大爷”。
白日宝玉正说起过,薛家姨妈要上京来的消息。而预知梦里向来是梦到与自己相关的,那梦中的薛大爷,十有八.九就是薛家姨妈之子。
黛玉心中有了计较,又想到那个可怜的女孩。
她还记得那姑娘满目的泪水,头上摇晃显着:我自以为从此有所得,岂料天下竟有这等不如意事
皆是红尘薄命之人。黛玉心中一重,又一颗颗摸过手上的念珠,慢慢思索着:自己本来就是要寄信回去,让人路上先一步赎了那个女孩,倒是能免了这波折辱。
一时算计好了,黛玉松了下心神,转而念起家中不知是何情景。月光正皎洁,天下又有谁人和自己共赏这一轮弯月,忍不住叹息了声。
才在她叹了一口气,就听得半空里嘎的一叫,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不哭 !笑笑!”
那是一只红毛绿头的鹦鹉,正两腿支在架上蹦q着。它偏了偏头,让头冠上的绿毛顺风飘着,黑亮亮的眼睛只看着黛玉。
“这鹦哥成精了不成?”明怡忍俊不禁,黛玉也转移了注意力微微笑了起来。
这鹦鹉是半空自己飞来的,吃了黛玉丢的一颗红豆,就赖上黛玉不走了。
黛玉爱它学人说话的机灵,也不拘着,只随它留在身边。
这会儿黛玉笑着用食指点了点它毛茸茸的羽毛,一本正经调侃道:“经书里都有精怪奇灵,你怕是要得道了。”
鹦鹉并不为所动,而是挺了挺毛茸茸的胸膛,张开嫩黄色的长嘴神气地叫着:“要办得漂漂亮亮的!要办得漂漂亮亮的!”
黛玉揉着羽毛的手顿了下,总觉得这句话像是刚刚听过似的。
第二天黛玉起来时,身子居然很是清爽,只觉念珠的药香还在缭绕,并没有往常的沉重感。
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寺,安定寺居然如此神奇。
黛玉只得能再感叹一声,又遣人将书信和平安符送去扬州。
她在信里提到了贾家和王夫人等,一切都是春秋笔法,可父亲定能看出自己的意思。
这儿上下都是一双富贵眼。哪怕贾老太君再疼爱自己,那也是在贾宝玉之下。
贾府不是可久留之地。
一连几日黛玉都推身子不舒服,只在院子里歇息,慢慢试着念珠的用处。连着宝玉邀的好几次宁国府赏梅,都谢绝了。
而那念珠果真奇妙,佩戴着越久,越能感到幽香缭绕,犹如神佛庇佑一般隔绝了疼痛虚弱。
黛玉好好歇了一阵,才开了阁门恢复定省。探春等都前来约着去同去。
“听说林姐姐身子大好了。”惜春一上来就问候了句,一旁的迎春只温柔笑着。
探春目光往周围景色上瞧,翠碧阁处处风雅。连桌上摆的甜点,都是玫瑰豆糕、什锦玉丸,和她们封例是完全不同的花样。
碧翠阁有独立的小厨房,林姐姐吃的都是这般精致。
更难得侍女丫鬟林立,却都是都屏声敛气,家风端正。
要是在宝玉那儿,就算有老太君同屋压着,都能弄得“热热闹闹”呢。
探春默默叹了一回,四人一道走着,又听惜春话头转到最近沸沸扬扬的薛家事情上。
“林姐姐可听说了?那薛家大哥打死了人,已经被关下狱去了!”
黛玉转瞬就想起前几天那个梦,心中吃了一惊,面上也自然带出了些。
难道自己派出的人失败了?没有救下那位姑娘?
迎春看黛玉纤纤细眉都拢起了些,忍不住插了话轻声笑道:“别听她胡说。我听传的是薛家大哥勾搭拐子,被当场抓住打个臭死。”
“金陵都送好几回信过了来,想必是真下狱了。”探春也瞧着提了一句。想起自己之前请安时难得见王夫人面色焦虑,语气都轻快了分。
“话头传来传去的,也就变了模样。”黛玉转了转腕间的念珠,心间思路飘忽,面上只先轻飘飘掀过。
四人闲聊着路过荣禧堂,正好撞见贾政怒气冲冲从里面出了来。
探春等都停下来问好。
贾政面上都是怒意,本想点点头就过去,等看到黛玉时才敛了气色,急促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他对三春略微颔首,就转头看向黛玉问道:“最近身子好些了?太医请了没?药可还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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