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察觉到他心情似乎并不太好。由于马车是陶墨的马车,车厢狭窄,顾射躺的时候不得不侧着身子,蜷缩起膝盖。尽管下面垫着顾小甲从顾府带来和在覃城现卖的被褥床单,但车厢晃荡的厉害。陶墨光坐在旁边瞧,便觉得不适。
出了覃城,大约行了一个时辰,陶墨注意到顾射脸色发白,忙敲着车壁道:“停车。”
郝果子停下马车,疑惑地伸头进来,“怎么了?”
外头顾小甲和老陶也勒停马。
陶墨接过水囊,放在顾射唇边。
顾射睁开眼睛,看着水囊皱了皱眉。
陶墨道:“这水囊是新的,没用过。”
顾射这才啜了一小口。
陶墨看他明显不如早晨精神抖擞,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抓着水囊的手根根发紧。
金师爷道:“大约是车太颠簸了。”
郝果子嘀咕道:“道路不平,我也没法子。”
金师爷想了想道:“东家不如抱着顾公子,或许能缓冲颠簸。”
“抱?”陶墨惊得几乎不知道手脚该如何放。
顾射重新张开眼睛,目光在手足无措的陶墨身上一转,默默地坐起身。
陶墨在郝果子、金师爷和从窗口往里望的老陶、顾小甲注视之下,身体缓缓挪动到顾射身后。顾射躺下,头枕着他的大腿。
金师爷和郝果子对视一眼,缩了回去。
车缓缓动起来。
未免顾射摇晃,陶墨双手半搂着他的肩膀。
顾射脸色稍霁,“说些故事来听。”
“故事?”陶墨面露为难之色。从小到大,他故事听过不少,却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他本不善言辞,仓促之间如何能口若悬河。
顾射又道:“说些你的经历也可。”
陶墨凝眉想了想,“那,那我便说我小时候的事。”
“嗯。”
“先说我的第一任夫子吧。”陶墨知道顾射心情欠佳,便努力想些逗趣之事。想来想去,也只有童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糗事。“我第一任夫子是位女夫子。我爹说她青年守寡,十分可怜,难得识文断字,颇有些文才,便请她来为我启蒙。”
顾射静静地听着。
“这位女夫子好是好,可是太好了些。”陶墨道,“我幼时顽皮,不愿坐堂苦读,她也由着我,还替我在我爹面前周旋。就这样,她纵容我顽劣了两年,直到她再嫁。”
顾射想,只怕纵容他的不止是女夫子,还有他的父亲吧?
“我第二任夫子是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他眼力不好,除非贴着对方看,不然只能看出个轮廓。我坐了几堂课,发现他常常把我与郝果子认错之后,便让郝果子代我去学堂。”陶墨说着说着,声音陡然降低,“若非我当日无知,自以为是,也不至于到如今目不识丁,一事无成。”
顾射道:“倒也不全然是坏事。”
陶墨一愣,道:“为何?”
“启蒙之师乃是学业之始,至关重要。令尊为你挑的两位,可有名声传世?”光是听他转述,顾射便能猜到陶老爷只怕是接济之心大于替儿求学之心。
果然,陶墨挠头道:“这倒没有。”
顾射道:“与其所学不正,不如不学。”
陶墨道:“那,那我该找何人启蒙才是?”
顾射不语。
陶墨脑袋转了个弯,似乎拐出来看到另一片风景,却又不敢置信。
好半晌。
顾射才淡淡道:“你心中可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
自然是没有的!
陶墨不敢置信地开口道:“你,你当真愿意教我?”
似是听出他话语中的兴奋,顾射微微一笑道:“我既不会纵容,也没有老眼昏花。你莫要后悔。”
“不,绝不后悔。我定然好好学!”陶墨回答得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