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迷蒙未散寒中梅

/>     我亦轻笑一声，望着她，无比探究：“贵妃娘娘，你为什么这样忌惮我？”

    她正在搁茶盏，闻言手轻轻一歪，茶盏倒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她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心平气和地道：“你一向以温婉大方的面目示人，却为何唯独对我一人屡次破例，屡次卸掉伪装？”

    她愣了一愣，施施然接过佘则的绣帕擦拭着手指，“这要问你，苏昭仪，你为何从一开始便对本宫带有这么大的敌意？”她见我不答，索性站起在我耳畔吐气如兰：“本宫只觉本宫表现出的一切在你面前都是伪装，既然如此，本宫又何必再与你周旋。”

    郑容与走了，我亦没赏梅的心情，径直回到章华殿。斜倚在榻上，意识渐渐昏沉……

    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山坡的小花园中春暖花开，各色花朵在风中亭亭玉立，远处一个白嫩嫩颇为漂亮的总角女童蹑手蹑脚地朝一只蹲在山茶花上歇脚的大蝴蝶凑近，一伸手……

    “唉——又飞了——”三步远的地方另一个略大的小姑娘摇头、叹气、走近。

    小姑娘穿着个鹅黄的小褂子，凤眼妙丽，琼鼻朱唇，嘴里却叼着一根青草，颇不成样子。她走近那女童，大人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反正我也不是每回都捉到的。”那白衣女童委委屈屈地看她一眼：“阿音——”又低下了头。

    “唔……”小姑娘吐掉口中的草，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把手一拍，眼亮起来：“对了！我还知道一个好地方……”她站起身，把女童也拽起来，雄姿英发状道：“走！玉霖，我带你抓鱼去！”

    两个小姑娘手牵手行走于一片树林之中，过了一会儿，穿着鹅黄色小褂子的小姑娘放开了白衣小姑娘的手，侧耳听了听，已经隐隐能听到叮咚叮咚的流水声，她哈哈一笑，抓着白衣小姑娘的手朝前快速地跑了起来……

    白衣小姑娘呆呆地看着出现在面前浅浅碧碧的小溪，长长的流光似的一条玉带在阳光下特别漂亮，天上也时不时有青叶打着旋儿落入其中，随水流悠悠飘走。她不觉轻轻蹲在了溪边，好奇地探出葱白样的指尖，点了点溪面，“阿音……”她兴奋地一转头，然而她那小伙伴已经直接跳上了一块圆润光滑的青石，正兴奋地蹦跶着。

    “哇，好一条大鱼！”小伙伴一指水面，惊呼。白衣小姑娘连忙凑过去：“哪里哪里？”

    因为这山中久无人来，溪里的鱼都笨得很，白衣小姑娘抓的很是得心应手，倒是那鹅黄褂子的小姑娘，哭丧着脸抱怨着鱼儿滑不溜秋不沾手，白衣小姑娘仰头，意得志满地笑：“那便我捉给你好了，你帮我抓蝴蝶。”

    她果然捉了一条又一条，然后两个人又嘻嘻哈哈地放掉。两个小姑娘玩了一会儿捉鱼，很快就变成了相互泼水的游戏。

    所以等两位娘亲找到她们的时候见到的是两只浑身湿透的泥猴。

    苏夫人看着早上还白生生的小姑娘变成了这副模样，立刻气息不稳，手指一指：“苏湄音，你给我过来！”

    手指揪上她的耳朵：“本来将你带到寺中来是想磨磨你的野性子，可你倒好，更不消停了！还敢带上玉霖一起，你……”

    手一抬，苏湄音立刻缩了缩脖子，刘夫人见状连忙上前劝，苏夫人责了两句便也就势下阶了：“明日你给我抄三遍佛经静静心！”

    到了山寺，两位夫人各自带着自家闺女回房，然而一直低垂着头的白衣小姑娘临走前忽然将右手背在身后绕了个花，鹅黄褂子的小姑娘眼一亮。

    夜色中两个小姑娘偷偷又凑到一起，夜风悉悉索索地传来两人的声音，“我们现在去哪儿呢？”“还去玉带溪那里。”“啊？玉带溪？”“嘿嘿，就是白天的那条小溪啊，我刚给它起的名字，怎么样，好听吧？”“好听……”“我想去看看这条带子有多长，找找它的源头……”

    “你要陪我去吗？”鹅黄褂子的小姑娘问道，“当然，”白衣小姑娘挺了挺胸：“不然我叫你出来干什么。”

    碧蓝星空下，两个小姑娘手牵手大着胆子沿着溪水溯流而上……

    “娘娘，娘娘……”有人推我。

    我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失笑，竟然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可是够大胆的，那夜可是和玉霖走了整整半夜，幸好途中没有遇到蛇鼠毒虫什么的，不然我和玉霖两个小姑娘可应付不来。也幸好，回去后我们的娘亲都没有发觉，不然可不是一番训斥那么简单。

    仰起头，年纪小小的我们都得意洋洋地将它视作一番惊心动魄的历险经历，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那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懒洋洋地又窝了一会儿，看着外面的天色，下了榻，“青九，梳头。”

    玉霖临走的那个手势，是入夜再见的意思。

    我提着盏琉璃宫灯朝梅园走去，细雪迷蒙未散，染上松绿染上梅花红，一个纤长窈窕的背影静静立在那里。

    “阿音，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她摘下帷帽，款款地走过来，目光清亮而柔和：“你还信我吗？”

    玉霖的睫毛被寒气濡湿，眼睛不安地眨动着，像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一样闪着期盼的光芒。我松了一口气，笑：“玉霖，我当然信。”她眼中喜悦蓦地一闪，静静将头偎在我肩上，无比依赖：“阿音，我说过永远站在你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