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民国只有东西两道国门,东国门出去经三十里峡谷和三十里丘陵地带之后便抵达青丘国黄金草原边界;西国门再往西的孽摇山脉东段为尫界边界,山脉以西的頵羝峰与绿谷隘口接壤。困民国南面也是尫界与外世界的边缘,北面边疆是延绵整个困民国北部的禺稿山。东西南北四方均为无法逾越的天然屏障,这也是大扩张时期没有被侵略的主要原因。国内南北两面环境恶劣,气候条件不适合居住,不听话的百姓便被流放到南北两地,再年轻力壮也活不过十年,通常只需三年五载便会在虎豹等猛兽出没、生存物资严重匮乏、极寒或极热的环境下死去。
“国家物资必须合理分配,给到你需要的,不是你想要的,”困民国的统治者对百姓说的这极为关怀的话是他们常见的教条之一。
没有货币,不准私人交易,所需物资按家庭人头数量在计划的时间段给到相应的票面,百姓拿着票面到指定分配点领取即可。不准私人建房建屋,住房也得申请后根据家庭成员数量分配到位。统治者对外宣称,他治下的百姓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都是免费的,究其根本原因是他们就不允许商业存在。
在困民国,教育也是国家调配的,当权者对教育的管控非常严格,什么样的阶层获得什么样的教育,享受什么样的教育资源都是额定的。村里子女通常只上三年学,能识字计算即可。最高学历只有皇城大院以上的子女才能享受,他们甚至可以周游列国求学深造。
从生活、教育、居住地等方方面面把人民限制在自己应有的范围内形成困民国铁的秩序,“你是地踏,就别想做瓦当;你是粪叉,就别想进厨房。” 村民有村民的生存空间,市民有市民的活动范围,从上到下的流动可以被默许,从下向上的越界就是对秩序严重的破坏,这些从人员流动时严格的审查机制便可窥一斑,集镇的镇民进都城要经过十六道检查关卡,近一周的审核通过了才准许进入;而从村里到都城得经过二十八道关卡和一遍遍严格检查,通常是不到一半关卡就审查不过了,生在村里的无数家庭几代人从没有进过城,不知道城市生活是什么样子,更别说到都城去领略这个国家的繁华了,闭塞的信息来源使他们以为全国上下都如自己生活的样子。
这就是困民国,人不乱语,狗不乱吠。
因为没有商业往来,国家无视个人的存在,社会的激励机制也荡然无存,百姓的所得是按个人劳动时间量配给的,只要劳动足够的时间,就可以得到保证生存的物资,大家无非就混日子振口粮,生产效率一年比一年低,物资也渐渐严重缺乏,这样的成果就是产出了极度的贫困,国王勾启一世去世,传位给儿子勾启临正,勾启临正的二世新政的光正七年,百姓被迫揭竿而起,要彻底推翻国王和他的统治势力,情急之下,勾启临正不得不依附了青丘国,其实就是借助青丘国的兵力镇压叛乱者。此后,困民国成为青丘国的一个属地,改国号为谷地,勾启临正自封谷主,实际上它还是一个独立王国的形式存在,谷主严禁青丘国插手自己的事务。
民变被镇压之后,谷主并没有履行与青丘国约定的,对被逼无奈才铤而走险的反民宽仁以待的契约,而是用严峻的刑罚把暴民连襟带族的全部斩草除根,流放的机会都没有给到。囚犯在蒲源城外的蒲源河岸处决,老弱妇孺,只要和叛乱者有关系的或被指有关的统统不放过,砍下的头颅堆积成山,与尸体一起接连运到孽摇山下掩埋,血染红了整条蒲源河。青丘国国王闻之痛哭,上下也无不惊骇。
因为这次镇压,困民谷的百姓对青丘国的仇恨也加深了,甚至有很多困民国的人潜伏到青丘国,对国王实行暗杀行动。
自此后,困民谷十室九空,人民生息全无。或许是勾启二世报应来得太快,处决犯人两年不到,生日当天,醉酒起恭时溺在粪坑里面,家人和侍卫见而救起,呛喝了无数粪水,肝肺肠胃被污渍灌满,身体内外很快就生疮腐烂,从粪坑带上来的蛆虫啃食其体驱之不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不成人样,月余而死。
之后三世勾启因继承大统,但其并不比爷爷父亲好得了多少,祖孙三代把个铁的秩序推行得扎扎实实。比父辈更严格的文化灌输和愚民教育,加之自己无与伦比的宣传手段和舆论控制,尽管生活水平还一如继往的萧条贫瘠,社会结构也没得到任何改善,秩序性甚至比以往更为严格,新生代的百姓对他却拥戴得多了,国家荣耀得到空前发扬。
“人民因生长在这片土地而自豪。”
所以当地的百姓就不痛恨青丘国了吗?然而,并没有,他们对青丘国的恨越来越深,新生代的人对国王推行的什么宣传都无反驳地接受,也不过问那场在困民谷历史记录中被彻底抹除的对起义者的屠杀,不在乎起义者鲜血未干,他们的存在便被从历史的书页中被撕掉了,唯独质疑官方说的青丘国是来帮助他们的那些话。
三世首领自以为在自己的英明领导下成就了不世之功,还想继承先辈未尽的遗愿,把自己的统治方略、勾启世族铁的秩序作为尫界的样板,在尫界大肆推广,然而收到的更是一阵阵巨大的反对声浪,大家质疑他对困民谷民人性的压迫、自由的掠夺、文化的洗脑、信仰的禁锢,担忧困民谷人的生存状态和未来。三世气愤之下,干脆彻底关闭国门,原本依附青丘国后,准许在谷地的上层社会流通的少量青丘囯货币被禁用没收,谷内上层可以对外经商的政策也被取消。
这就是李方贵和姜尚他们抵达时困民谷的现状。
生的沉默、铁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