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们离婚……你签字……不然，我死。”

    她无比冷静地和他说着，小小的身子捏着那把水果刀，竟然连手都不抖一下……

    那沾满她的泪的离婚协议书，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脸上，在那一刻，也仿佛是狠狠地敲进了他的心，让他支离破碎的心，在那一刻碎的一块都不剩了……渣都不剩……

    “你签字，我们离婚，不然我死……”

    眼前的这个一脸平静的女人，紧紧地捏着那泛着银光，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她竟然不会害怕，陆景乔目龇俱裂地望着她，他不知道，她竟然可以冷静到这种地步……

    她的冷静非常，也让他冷静了下来，他只是紧紧地捏着铁拳，抿紧着唇瓣，冷冽地道：“慕初夏，你给我把刀放下。”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闪电，划过天空，亮起的光亮，照耀出了他们两个人的脸。

    一个，惨白无常，一个，阴寒无比……

    不知道是老天爷为了应景，还是在可怜这个流干眼泪的女人，外边，竟然在这个时候猛地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啪嗒啪嗒，雨下的越来越大……

    命令式的口吻，带着他一味的霸道和强势，可是现在，他的话，对她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她要走，谁都拦不住她，包括他……

    慕初夏盯着他那无比阴寒的俊脸，轻轻一笑，似是嘲讽：“陆景乔……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男人垂着眸子，没有说话，确切地说，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说的回家洗澡换衣服，是为了以死来威胁他离婚……

    呵……真是好样的啊，他那迷糊的小妻子，竟然也可以精明到这种地步……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他们的爱情，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慕初夏想到，门外，还有人在等着她走，不能再拖了……

    她捏紧了手里的刀，那锋利的刀刃靠近了她白皙的光滑脖子，银光闪过，锋利的刀刃已经割开了她的表皮，隐隐的，暗红色的血渗了出来……

    “签字。”

    她的脸上还是那样地平静冷淡，即使脖子上已经开始淌血，但现在的她就仿佛感受不到痛一样，不，是这点痛，比起他给她带来的伤痛，又算的了什么呢……

    她一遍遍地固执地重复着那两个字，等着他最后的答案。

    面前的他，紧抿着惨白的唇瓣，高大的身影却是没有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低沉沙哑的声音终于伴随着外边的雨声，传入她的耳里。

    然而，他憋了半天，说出口的，只有那充满温情的两个字：“初夏……”

    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说不签字，而只是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抬眸的同时，他血红的眸子对上了她那双冷淡的双眼，下一秒，她的眼里也开始跟着淌泪……

    他那目光，带着宠溺，心疼，全部都集中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保留，这样的他，让她难以招架……

    慕初夏想，如果他早点对她坦白，如果他早点对她露出这样的目光，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用走到这种地步了？可惜没有如果……一切，都早已注定……或者说，他们，一开始就是错的……

    “陆景乔……签字……”

    她没有了耐心，捏着手里的刀，一步步地逼近他，对着他血红的目光，以死相逼，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这一条命，如果他对她还有那么一丝的怜悯的话，他就应该放她走……

    “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初夏。”

    他悲伤地望着她，忍着缩紧的胸口，忍着那已经破碎掉的心的痛，轻声地问。

    慕初夏笑，笑着笑着，眼泪又是一阵阵地淌出，到了现在，他竟然还在问着她这样的问题，他实在是太失败了……

    “最后一分钟，你不签字，就给我收尸吧……”

    慕初夏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轰隆一声，又是一道惊雷打了下来，窗外的一道亮光，照耀出了她脸上的绝望，这个狂风暴雨之夜，她就是要和他断的干干净净……

    慕初夏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尖刀，男人的手紧紧捏着，额头上，手背，一根根青筋爆起，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这样的她，让他很无力，很痛苦，很心疼……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待在他身边……多么可笑啊……

    陆景乔发红的眸子里，开始出现了透明的液体，然后，他一个没忍住，那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他哭了……这个高大自强的男人，骄傲如他，但在这个时候，经历过这些天这么多事后，他还是忍受不住，哭了……

    “初夏……我以为……经过这么多天，你已经原谅我了……我以为，经过这么多天，我们又可以重新开始了……我……”

    “都是你以为！”

    慕初夏也跟着哭，通红的眸子，空洞洞的，带着麻木，对上他流泪的双眼，只觉得心里绞痛着快要窒息了。

    她看着他笑：“陆景乔，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自以为是，你的优柔寡断，你的犹豫不决，才会毁了我对你最后的眷恋……陆景乔……签字吧……我好累……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如果再不离开你的身边，我一定会死的……你不签字……我现在就去死……我死也不愿意待在你的身边！”

    到底是多么样的苦痛，才会让这个女人如此地绝望……陆景乔咬紧着牙，闭了闭双眼，捂着自己发疼的胸口，沉沉叹息：“好……我签……我签……”

    他，终于妥协……那一刻，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慕初夏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的高兴，反而，心抽的更紧……为什么……这半个月，她每天做梦，都是想要离开他身边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在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她的心里，痛的更加厉害了……为什么……

    面前高大的男人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拧起了拳头，然后俯身，拿起了刚才她甩来的那所谓的离婚协议书，打开，仔细地看着。

    一条条，和上两次的一模一样，其实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就是她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只要自由……

    呵……她竟然还准备了如此多的备份，她真是好样的啊……

    陆景乔只觉得自己头痛的快要炸开，再翻到背后，他瞥到了那深入骨髓的名字，龙飞凤舞的字迹，还是那么地好看，但是却透漏着无比的坚决……上边……还有打湿的痕迹。

    陆景乔修长的手指摸了上去，轻轻地摩挲着，抬起头，看着她，轻笑：“慕初夏，既然下定决心要离开我，为什么在签字的时候会哭？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哭，我马上就签字！”

    他逼问着她，实则是在堵，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只要她说，对他还有那么一丝的不舍，他死，也不会放开她……

    慕初夏睁大了泪眼，红通通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她已经变得麻木不堪，但为了让他签字，她不得不欺骗自己的内心。

    “那眼泪，不是为你落的，是为以前那个傻傻的我，那个被你欺骗，被你玩弄，遍体鳞伤的我……”

    “好……”

    他苦涩地一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从上衣口袋摸出他办公的钢笔，打开笔盖，那笔尖缓缓地朝着另一个落款处探去……

    孩子没了，他现在如果签了下去，那么他和她最后的关联，他们的婚姻，也就彻底断了，从此，他是他，她是她，两者再无关联，就如陌生人一般，他再也没有立场，没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他的笔尖停在了上面，他捏紧了钢笔，笔尖的墨渗出，慢慢地打湿了那页纸。

    他抬头，血红的眸子盯着紧紧注视着他的她，那冷漠的脸，深深地再次刺着他的双眼，罢了……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幸福就好……

    陆景乔咬紧了牙，瞪大了血红的眸子，仿佛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慢慢地写下了陆景乔三个字……这三个字，是那样地沉重，比起以往他之前签过的任何一个合同都要沉重许多……

    陆景乔从来不知道，有时候签个名，心里都会痛成这样。

    他苦笑着将手里的钢笔扔在了一旁，然后捏着无比烫手的几页离婚协议书，来到她面前，将那几页断了他们之间关系的纸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已经签字了……我们离婚了……慕初夏，你可以放下刀了……”

    慕初夏瞥了眼他脸上崩溃的神情，心里收的更紧，更痛，她接过那几页纸，握着那把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眼角又是滚滚热泪落下。

    “陆景乔……一开始，我们就不该结婚的……我们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在一起……池早早，你等了这么久的女人，现在回来了……我要退场了……祝你幸福……”

    她捏着那几张纸，作势就要往外走，因为外边，有人在等着她，他们约定好了的，要一起离开这座城市……

    下一秒，那抹高大的身影飞快地闪到她的面前，那双刚才还签字的大手，握住了她拿着刀的手腕，顺势抬起，那把刀，抵在了他坚硬的胸膛，然后他拦住了她的去路，绝望的话接踵而至：“你想走，那就杀了我，我死了，你就可以离开我了……”

    她的手腕被他的那只大手牢牢地给捏着手心，然后，她手里的那把刀，被他带着，抵在了他坚硬的胸膛。

    目龇俱裂的男人脸上布满阴鹜，显得格外地狰狞，他笑，笑的眼里淌泪：“你不是要走吗？杀了我！杀了我！你就可以跟着他离开！我知道！欧皓辰肯定在外面等你了是不是？你费尽苦心地骗我，让我带你回别墅，就是为了逼我签字，然后和欧皓辰远走高飞是不是？”

    他一阵阵地朝着她咆哮，那指责般的低沉沙哑声音，在空气中化成一把把无形的刀，朝着她飞去。

    但是慕初夏不怕，她早就练就了精钢不坏之身，最痛的时候，她都扛过来了，还会怕他这几句话吗……她现在怕的是，他逼着她杀他……

    慕初夏微微动了动通红的双眼，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神情，那是什么样的表情，陆景乔看不出来，但她知道，不是不舍，也不是关心，此刻，他倒是真的想看看，她会不会真的杀了他……

    他看着呆愣的她冷笑：“慕初夏，刚才你以死威胁我，现在换我了……我们都是这样，不要命了的人，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呢……初夏……”

    他低声地唤着她，眼里，一片血红，如果不是因为面前的她，现在，只怕他早已经撑不住了……

    慕初夏瞪大了双眼，瞥向那抵在他胸膛的刀，她想要抽回她的手，但是男人的手紧紧地拽着，她咬牙，脸上出现了一抹复杂无比的神情，男人的轻笑嘲讽声又从她头上传来。

    “怎么？不敢吗？刚才你都勇敢到以死来威胁我，现在怎么怕了？来啊！你杀了我！就可以和你的救命恩人双宿双栖了！慕初夏！你倒是勇敢点啊！来！一刀下去，很快的！就像当初，你不断地狠心拒绝我一样……”

    他步步紧逼着她，她的心在步步后退，抗拒，她不明白，本来十分完美的计划，竟然会因为他这突然的举动，被破坏成这个样子，然后她又被推入了困境，进退维谷……

    还是说，她今天又是走不了了……

    不……今天不走，一切都穿帮了，她的孩子的事情可能还会露陷，到时候，就再也走不了了……不管怎么样，今天，她一定要离开这个男人……

    想到此，慕初夏压抑着自己害怕的内心，深深吸了口气，泪脸上的惊慌被她藏起，她的那一章惨白的脸蛋上，又恢复了无比的冷漠。

    她抬起头，眯了眯一双杏眼，通红的眼里，是麻木，绝望，还有无边的冷意，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唇角微微地扬起，冷笑：“陆景乔……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她轻声地质问他，她不害怕了……因为害怕，都被此刻涌进她脑子里的往昔的苦痛和落下的泪给压制住，当初，她就是这样一步步地妥协，一点点地听他的话，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不是吗？

    “呵呵”

    他苦涩地一笑，血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的那双极冷的红眸，那双紧紧握着她手腕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然后他的手，慢慢地朝着她的脸伸去。

    轻轻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他轻轻地摩挲着，一点一点，帮她脸上的泪痕给抹干净，他轻笑：“不……我相信你敢的……你什么都敢做，你甚至可以用你自己的命来逼我签字离婚，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呢……初夏……我说过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女人，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他说着，垂下了眼眸，盯着她手上握着的那把尖刀，那刀尖，紧紧地抵在他的胸膛上，只要她微微一用力，刀尖就会没入血肉，而他，恰巧是选了心脏的位置……

    只要她一刀下去，他就死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比起没有她在身边儿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他宁愿死……

    “来吧……初夏……杀了我之后，你再走，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是一场赌博，是一场博弈，无论结果怎么样，无论谁赢谁输，他们两个，都失去了太多太多……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陆景乔不知道，慕初夏更不知道……

    听着他低沉沙哑的话，慕初夏笑了，颤抖的手，也不抖了，他果然还是如此精明，在他面前，她根本就毫无胜利可言，他是叱咤商场的精英，最擅长揣摩别人的心理，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会是他的对手呢……

    可是现在，她已经什么都没了，只剩下这条命，她没有了退路，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但她还是要和他赌上一把……

    为了瞒着他的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她下半辈子……

    慕初夏笑了，笑的撕心裂肺，然后她又哭了，哭的肝肠寸断，一笑一哭之间，她就好像是疯了一般，那张惨白的小脸，看起来甚是狰狞。

    最后，她定睛看着面如死灰的他，质问：“是不是这一刀下去，我就可以离开你了……是不是一刀下去以后，我们就彻底结束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手里的那把刀，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杀意，是的，她想杀他……她真的想杀他……

    陆景乔微微弯起了眉眼，脸上还是笑，猩红的眸子注视到了她眼里的坚决，还有坚定，他苦涩地笑着点头：“是……只要你杀了我，我就放你离开……只要你动手，我就放你走……我放你和他离开！只要你动手！

    他倏地拔高了音量，脸上愤怒喷薄而出：“你还在犹豫什么？动手啊！”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电闪雷鸣，天气变得越来越恶劣，大雨滂沱，这个静谧的雨夜里，她和他，终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无法回头了……再也无法回头……

    慕初夏的心里还是怕了，面对他的步步紧逼，面对他的咆哮，她怕了……她还是不敢……然后她哭了，她哭着哀求他：“陆景乔！你放我走吧……我不杀你……你让我走……我们之前没有瓜葛了，你已经签字，你就放我走……我求你……”

    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淡漠地问她：“你到底在怕什么……你不是恨死我了吗……既然恨我，那就动手，发泄你心中的愤怒……然后……”

    他顿了顿，在心里静默道，你动手，我伤你的，让你落的泪，就全都还清了，只要她动手，他偿还了这几天欠她的债，然后……他放她离开，但不是永久，他让她冷静一段时间后，再去找她，以后，只爱她一个人……

    “不……陆景乔……你不要再逼我……”

    慕初夏的双腿都已经开始打颤，刚才心底被她压制住的害怕，惊恐，此刻通通都浮现在了她的脸上，她甚至已经开始后退，她不敢……她真的不敢……

    杀人，而且是他……

    陆景乔步步紧逼，他也受够了这几天的相处模式，今晚，竟然她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么就该有个了断，过了今晚，他还是那个民政局为她出头的他，而她，也还是他心中那个迷糊的小妻子……

    “你再不动手！就走不了了！慕初夏！动手啊！”

    他冲着她咆哮，接着，一道雷打了下来，伴随着她响起的尖叫声，然后她手猛地向前……

    哧……

    她手里的刀，没入了他的胸膛……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一切都还在继续，但是只有她和他，已经停留在了刚才那个时间。

    陆景乔的脸上闪现了痛苦之色，瞪大的血红眸子，垂下，他望着胸膛上插着的那把泛着银光的刀，还有那不断地在滴落地从自己胸膛溢出了的血，他苦笑：“初夏……你真是好样的……你……”

    他话说不出来了，然后那抹高大的身影，在彻底僵住的她面前倒了下去……

    砰！

    犹如醍醐灌顶，慕初夏呆愣着站在那儿，眼里热泪直流，她的手，那停在半空中的手，还呈现着刚才握刀的姿势，她还没有从刚刚那一幕反应过来……

    身子在止不住的颤抖，她怕……她真的杀人了……她真的杀人了……她杀了陆景乔……

    脑子里在那一瞬间炸开，慕初夏惨白的脸上，皆是惊恐和害怕，然后她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她做出了她这辈子最没有骨气的事情。

    她跑了！

    她不顾一切地往门外跑去！她不顾身后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不顾身上沾满的属于他的鲜血，不顾一切地朝着门边奔过去。

    “不……”

    倒在地上的他拧起了眉，身下鲜血弥漫，他眯起的血红眸子紧紧地盯着那抹往外跑的身影，“初夏……我求你……求你不要走……”

    “初夏……我错了……你不要走……”

    他费尽地朝着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可是下一秒，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被抽干，然后，他的手又无力地放下……

    好冷……他只觉得好冷……身子都在颤抖，胸口一阵阵泛疼，他的眼前，开始变得黑暗……

    他是要死了吧……陆景乔轻轻地勾起唇角……缓缓闭上了那双血红，布满不甘心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