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赵伯韬刚刚起身到了一半,却停住了,他的眼睛定住了,“唉”,随着一声无声的叹息,他瘫倒在了床上。
也不怪赵伯韬不敢出迎,而是他如今身在是非之中,岂能再去沾染是非?
“着实去不得的”,赵伯韬紧跟着嗟叹道:“是非之人来,必有是非事”,他无奈的扭头望着床顶的那些花纹,他这辰光真想做个逍遥神仙,可是能够吗?
亨同原本来的辰光,心头寻思着这位老友必定会抱病出迎的,谁曾想那位赵府的佣人给挡了他的驾,“看样子赵买办‘病’得不轻”,他喃喃的说道。
“看样子这病还得接着养”,赵伯韬喃喃的自语道。
其实亨同蛮可以坚持进去看望一下“患病”的赵伯韬的,理由很简单,既然登门探视,岂能不见着了人就走的,阿对?
“只是赵买办执意的回避,若说是硬要坚持,大家见到了,岂不尴尬?”,亨同自语道,听他的话音,从这里就能看出来,此人蛮讲场面的。
“Notes”,赵伯韬招呼着这个年轻佣人道:“就说我染疾在身,概不见客”,他轻声的吩咐道。
说起来,赵府的佣人、老妈子都有个特殊的名字,不像别家的丫鬟、佣人,都叫梅香、兰香、柱子、栓子啥的,他府里头称作票据、提单、签字、赚头、拆股、利息、典当、栈房等等,都是阿拉上海滩开埠以来,流行的新词汇。
“侬小心些拎拎清爽”,Notes刚刚出了赵伯韬房门,旁边过来Interest、唤做利息的管家仔细的叮嘱道:“往后要是来了探望的客人,都要小心些”。
“莫要惊扰了老爷修养”,Interest谆谆的嘱咐道。
“我晓得唻”,Notes其实不劳侬吩咐,他蛮拎得清的,这不是回答的清清爽爽的吗?
“好的呀”,Interest满意的点点头答道,一边他接过了Notes手中的两个小包,“俗话说三分病,七分养”,他嘴里念叨着,自顾的去煎汤去了。
“Mr赵这几天一直修养在家,不晓得到底咋样了?”,说起来呆在新沙逊洋行里厢,雅各布心头蛮挂念的,嘴里不禁叨叨了起来。
搬起指头算,赵伯韬已经告假三天了,自从这位兢兢业业的得力属下在新沙逊洋行履职以来,这可是盘古开天地,头一回,难怪雅各布要想入非非了。
“记得去年拍地的辰光,赵买办也是偶感风寒,可是还咬牙去了”,雅各布对于赵伯韬生病这桩事体,说实话是将信将疑的,相处日久了,毕竟他还是很自信了解这位手下大将的。
“如今安南的战局初定,听说大清国龙庭有意和法兰西接触”,雅各布心头盘算道:“看样子和议是板上钉钉的事体了”。
“如此看来,战事硝烟散尽,那就是快要尘埃落定了”,雅各布越想越心急,难道商场如战场,商机稍纵即逝的道理,还要跟赵伯韬这样的商道高手啰嗦吗?
“难道说赵买办另外有啥考虑?”,雅各布不禁嘀咕道:“华人和我们西洋人不一样,他们善于把有些话藏在心头”,听他的口气,分明对赵伯韬的举动有了方向性的判断了。
“赵买办此举大有深意”,雅各布忽然自得的笑了,只见他挠挠头,似乎在思索着啥?这位洋人在寻思啥呢?
“寻常辰光在大戏台子上听到一个故事”,雅各布竭力的思索道:“说是中国有个古人去邀请一个人才加入到他的事业中去”,他的思绪透过了台子上依依呀呀的京剧唱腔,终于理清爽了,那不就是三顾茅庐的那些事体,这个洋人怎么比喻的?
不过此人就像如今大清国的税务司赫德,已经被大清国的文化同化了,遇事也学会了三思,而不仅仅凭借着一张洋皮在上海滩上厮混,今朝看来他蛮识相的。
想到这里,雅各布再不迟疑,他回头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印度老仆人,“你去预备礼物,我等一下子就要看赵买办去”,雅各布吩咐道。
印度老仆人看了看主人,并不多话,只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辆洋气的漂亮马车驶进了上海老城厢,那些大多数二三层楼高的木制建筑一一掠过马车车窗,映入了雅各布的眼帘。
忽的,雅各布只觉得眼前一亮,他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起来,只见在他眼前一片的粉红,在暮春时分的黄浦江畔,有道是江上被花恼不彻,无处告诉只颠狂。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春天可爱极了,这辰光不禁让人生出了些感叹,红娇娥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侬这洋人,走在上海老城厢极富古韵的江南风情之中,不知阿晓得那句脍炙人口的名篇:
不是爱花即欲死,只恐花尽老相催。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