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堪忧,儿子实在是不放心父亲您——”
徐羡之打断他:“不会太久的。”他成竹在胸模样,“那小子是自负得很,却不是个傻的。为父迟早是要回朝堂的,而你,迟早也是要夺情的。”
“不过是几个宮婢,一个皇后,父亲若想除了她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明的不行,暗的——”
徐羡之比手止住儿子的话:“乔儿,你记住,能别人动手的,就犯不着脏了自己的。”
乔之这才恍然:“父亲是说彭城王?”
“记住什么都别做。”徐羡之紧盯着儿子,“为父想看看刘义康可以为幺儿做到什么地步。”
乔之惊疑地望着父亲:“难道妹妹真的——”
茶盏顿住,徐羡之敛眸,喟叹:“幺儿若是早些开悟,何至落得如斯田地?”他搁下茶盏:“不料幺儿才是最像我的。可惜啊,徐家再无芷歌。罢了。”
翌日天没亮,显阳宫便乱了。
椒房殿的掌事嬷嬷,皇后娘娘的乳娘,张嬷嬷竟然在寝室被人刎颈而亡。同遭暗杀的还有椒房殿的另外三个宫女。
那刺客杀了宫女嬷嬷后,竟还想行刺中宫皇后。若非天子安插了几名暗卫在椒房殿,那刺客险些就要再次得手。
暗卫一声暗哨,引来禁卫围剿,那刺客身中数箭,还在负隅顽抗,被捕时只剩奄奄一息。
闻讯赶来的天子,见到剥开蒙面黑巾的刺客,不禁蹙了眉。他认得这个女子,是王太妃身边伺候多年的贴身宫女。而王太妃是彭城王的生母。为了报仇,那傻小子竟然把母妃的暗卫都给折进去了。
“传御医,这个人,不能死。”义隆的话冷厉如冰。
那宫女瘫倒在地上,迷离的眼神里满是不甘,唇角漫溢的血渍早已褐红。她早在禁军围剿时,就想吞毒结果自己的,可惜天子身边的暗卫太过机警。她竟没能得手。“此事乃奴婢一人所为。”她在被人拖拽下去时,还在气若游丝地揽着罪责。
义隆只冷冷摆手,撤了暗卫和禁卫。
袁齐妫由着宫女搀扶着前来见驾。她煞白着脸,整个人都在微微轻颤,“皇上。”才开口,已是泪流满面。
义隆只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并无太多温度:“皇后无碍吧?”
袁齐妫咬着唇,泪愈发汹涌:“张妈妈没了。她死得好惨。”
义隆早在来椒房殿的路上,就听暗卫禀告过了。刺客下手极其残忍,并非一刀毙命,倒似有意折磨宫女嬷嬷。四人都是被活生生放干了血,失血而死。
袁齐妫哽咽着跪了下来:“求皇上为张妈妈做主。臣妾自幼丧母,多得——”
“皇后。”义隆冷淡地打断她,只一个眼神,茂泰便领着宫人们悉数退了下去。
袁齐妫跪着,昂着头,凄婉至极地看着他:“皇上到底还是信了徐家?”
义隆冷看着她:“明人不说暗话。皇后不管做没做成,想做的事终究是做了。做了,就得承担后果。”
“所以,皇上早料到会有今日?”袁齐妫不信,可是这些天,她一再求见天子,却未能得见天颜。她就知道,他动气了。
从前,他们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但他们共处的时光总是静谧而美好的。
他每次悄悄来找她,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并不懂如何安慰他,只学着母亲为他熬一碗甜羹,看着他一勺一勺慢慢地吃完。她从没见过哪个男子用膳如他那般静谧美好的,也从没见过哪个男子如他那般深沉沉默的。
她其实见过眼前这个男子与那个女人相处的模样。她隔着满街的彩灯,隔着漫天的焰火,看着他们像对璧人般相视而笑,携手而行。他像变了一个人,全然不是她所认识的模样。
那样的温柔浅笑,那样的体贴入微,那样的浪漫多情看得她心碎嫉妒又向往相思。
她唯一一次得到他这样的温柔,是在承明殿,当着那个女人的面。她理应是个胜利者,她微笑着,心底却在渗血。
正如现在,那个女人都死了。她理应是彻彻底底的胜利者,她笑到了最后,却跪在这里泪流满面,甚至鼻息周遭都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她虽然没被刎颈,却感觉被戮了心,她的心头血正一滴一滴在流逝:“臣妾承认,臣妾的确想杀她。她不该死吗?”
齐妫自认了解眼前的这个男子,她知道如何激起他的怜悯和愧疚:“凭什么她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身边,一站就是十年?就凭她姓徐?母亲去世时,拉着我们的手扣在一起。那年,我才十岁,已认了你为夫,而你,也答应了母亲。是她拆散了我们,让我不得不躲在见不得人的黑暗角落,一躲就是整整十年!我不该恨她吗?”
果然,天子脸上的冷意散了去,有些怜悯地看着她:“那十年的确委屈了你。故而,你买凶狼人谷,朕并未阻止。”
“可臣妾要的明明是她的命!”齐妫一把攀住明黄的袍角,带着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决绝,“臣妾要的不是她身败名裂,更不是她的后位。臣妾要的是什么,皇上明明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