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就见过他了。
那时她浑身发疼,宁时亭隔着一层布扣住她手腕,轻轻摁了摁几处关窍,声音低而温柔:“这里有知觉吗?”
……
“这怎么能算呢?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你,不为了你我们大老远地跑过来丢人现眼?”
阿青娘瞪了一眼小姑娘,小姑娘立刻怯怯地闭了嘴。
宁时亭倒是很平静:“姑娘的病况,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再多的返魂香也没有用了,姑娘之所以觉得沉香水有用,实际上是返魂沉香水本来的清心凝神作用,可以提神志、调状态。”
“公子的意思是不能给了?那我们家姑娘的腿怎么办?”
阿青娘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从今起就成了一个废人。是你们晴王府把她治成这样的,若是想到现在的情形,还不如让她当初清清白白地死了的好,这又是被男人看了身体的,以后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听书在旁边处理其他的小事,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了,冷声问道:“公子没说?公子当天说得明明白白,用了返魂香之后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只能保住她的命而已,你们眼盲耳瞎,还当其他人眼盲耳瞎吗?”
听书这话如同一颗小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阿青娘当众呼喝道:“晴王府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么?啊?我们是手无寸铁的仙民,他们呢?四年了没管过我们不说,刚一回来就是这样的做派,好大的官威啊!怎么你们治废了我们家姑娘,我们还说不得了?不过就是什么劳什子返魂香,这个东西可以不要,但是必须要讨回公道!”
她话音刚落,身后齐刷刷涌出一大片手持法器的彪形大汉,凶神恶煞的样子,大有宁时亭不肯给返魂香,就砸了晴王府的架势。
听书一看,更气了,大声说:“怎么着还是有备而来?早想好了要来闹一场事吧?来就来,我们公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眼看着听书要动手,宁时亭伸手制住了他。
冰蜉蝣出手的话,后果就不止几颗返魂香这么简单了。
他继续和颜悦色地说:“虽然对千金的遭遇感到十分抱歉,但是恕我不能将再给您返魂香。一粒香可救人一命,用一颗少一颗,原先三盒返魂香,如今也只剩下了半盒,只能救急救绝用。抱歉了。如果没有其他事要 陈说的话,就请后边的仙僚先过来吧。”
后面的人也急,正要上前的时候,却被那群人往后一栏。
人和人聚成人墙,干脆在前面横出了一道法阵来,堵死了这条路。
仙障银白带紫光,请的居然还是修为结丹了的高人来堵门。
最近九洲灵气寥落,能达到这个修为的,大多数都去天庭当天官了,在场众人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能够破开这道仙障的。
那少女的母亲也变本加厉,干脆就挑了个空着的座椅摊上去哭叫打滚,声音极具穿透力,能吵得人两眼翻白。
眼看着情况实在要控制不住,周围下人都等着宁时亭的指示。
宁时亭也在犹豫。
他今年十七,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处理过,但是现在的情况和他以前在军中的时候不一样。
在边境的时候,一切以军法为上,仙民对他们很尊敬,也很畏惧。
但是西洲不是苦寒的西洲,这里的仙民养尊处优习惯了,理所当然地认为官必须看民脸色办事。
军中那种动辄上军法的做派,吓唬不住这群人不说,对晴王府的名誉也会有影响。
大脑飞速运转着,外边突然传来下人的高声通报:“恭迎世子殿下——”
所有人都是齐齐一愣,包括宁时亭。
人流散开,顺着日光透进来的方向看,黑衣黑发的少年驱动着轮椅来到堂前。
他的年纪应该还小,但是神情老成、冷漠得仿佛一个大人,沉黑的双眸里仿佛能滴出墨来。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身上仿佛带着某种浑然天成的威压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畏惧三分。
在场的所有人首先都会注意到他,等意识到这真的是传说中四年避世不出的、几乎被人遗忘的晴王世子殿下之后,纷纷惊异了起来。
宁时亭愣了一下后,张了张嘴唇想要说话。
顾听霜盯着他的嘴唇,看见那两片微红水润的东西做出的形状,像是想叫他的小字,但是不知为何转成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