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四刻,太后带着瑞宁来到长春宫。
本就跪伏在地上的众妃请了安,太后叫了起,把瑞宁交给刘娴。
“妃嫔可都来齐了?”太后问。
刘娴回道:“回太后,重华宫的刘贵人昨晚突然病情加重,今儿个怕是赶不过来了。此外,延禧宫的魏贵人、贺常在也未到。”
太后不悦,“今天是祭祀皇后的大日子,居然还有人来迟了!魏贵人?哼!”
刘娴低眉顺眼,今天气氛有些诡异,她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太后没真的生气,招了和敬上前。祖孙俩伤心了一会,殿外太监报。
“皇上驾到~”
对于富察氏,弘历是有愧的。当初高氏的事,他一意孤行,训斥过富察氏。爱新觉罗家的人对人对事都走极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宠爱高氏时,自然是高氏说什么他都答应——高氏想做贵妃,他二话不说连理由都给找好了。若不是有永琏,若不是高氏没有生育,他说不定还会传位给高氏所生的孩子;但是高氏死的不光彩,甚至可以说是背负着邪恶的名声死去,弘历对高氏失望之余,对皇后就油然而生一份愧疚,这份愧疚让弘历顺着她将乌日娜收为养女,让魏氏安安稳稳的做了贵人,让皇后在太后面前底气足了一倍。
但弘历心中也是有怨的。东巡途中他才知道,富察氏并不是那么贤惠,对太后也曾满腹牢骚,对不是亲生的子女也不真诚。最重要的是富察氏堪称妒妇之首。
因为富察氏身体不好,所以除了每日到太后船上侍候一两个时辰,富察氏都是待在自己船上的,晚上侍寝当然是没她什么事。先头弘历是让带去的几个妃嫔轮流侍寝的,后来实在是愉妃无趣,舒嫔书读的一知半解有些呆气,倒是这个神似高氏的魏贵人更得他心,便夜夜召了侍寝。
魏氏他还是有印象的。因为像高氏被他宠幸,又因为神似而被他贬斥,撒汤事件更是让他记住了这个无论哪方面都很像高氏的女子,她就像是当年北五所墙根下“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高氏一样单纯,所以弘历才会让一个贵人也有资格轮流侍寝。事实证明,除了神似高氏,魏氏和高氏还是很不同的,至少高氏比她拘谨,在床上不会那么多花样。因是东巡途中,弘历便肆无忌惮的夜夜笙歌。偏偏这个时候富察氏来劝谏。
因为永琮的死,弘历心疼富察氏丧子之痛,对她颇为放纵,所以给了面子,丢开魏贵人,却也实在腻了随行的妃嫔。路经山东,弘历回味着山东知府献上的美人,忽而忆起乾隆六年深情看他离去的清愁女子,弘历动了心思想接进宫,于是兴冲冲的到富察氏的船上去商量,却听到富察氏在责罚魏贵人,言辞倒也不激烈,只是魏氏哭的凄惨,让弘历对富察氏有了不满。
也因此,册封瑞宁一事,富察氏好心好意的劝说,反被弘历骂做妒妇。富察氏身体虚,又染了风寒,太医特地嘱咐不可情绪波动过大。弘历自和富察氏大婚以来,除了拌了几句嘴,最严重的就是巫蛊娃娃那次不分青红皂白的怒吼,这次居然被骂作妒妇,这让一向标榜贤惠,自问对弘历言听计从丝毫不敢懈怠的富察氏大受打击,大惊、大怒、大悲之后,富察氏就这样气昏过去。
富察氏昏过去后,弘历也是悔的。他知道富察氏是一心一意爱他,他心中也得意于自己的魅力。所以虽怨富察氏不识好歹,见她病重,也颇有一股酸涩在心头。
没想到,这一气之下,富察氏当天就高烧说胡话,就是昏迷都泪流满面。随行太医都说救不活了,使得弘历更是愧疚,直说要让富察氏好好的。
到了第二日未时,有人来报富察氏醒了。弘历急匆匆的去了,心中还想着要对富察氏和颜悦色一点,当做一种无声的道歉,谁料听到富察氏和德嬷嬷在说要给魏氏下绝育药当做教训。这比兜头浇下一盆冰水还要冷,弘历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踉踉跄跄回了龙船。
亥时,富察氏薨了。明知不对,弘历却莫名的感到一阵轻松。
之后和敬的到来让弘历又愧又气又喜又悲。
回到京城,见到跪迎在长春宫门口的娴贵妃,弘历想起富察氏对她做的事就忍不住面露狰狞,看在和敬的面上,才遮掩了过去。
礼部报上来的谥号中有他一早选好的“贤”,但是富察氏已经不配了。挑来拣去,弘历选中了“慎”字——沉静寡言曰慎,思虑深远曰慎,谨饬自持曰慎,夙夜敬畏曰慎,小心克勤曰慎——说不上好坏,只望富察氏死后能慎言慎行,真的做到“慎”字。
巳时,弘历姗姗来迟,到底没误了时辰。
只见弘历虽衣冠整洁,却消瘦许多,双目干涩泛红,似力有不殆。后妃都酸酸的想皇上是多敬重孝慎皇后才这般神伤,直骂死得好,只有刘娴暗暗奇怪——既然弘历对富察氏的死如此神伤,为何没了孝贤的谥号——转念一想和她无关,便抱着瑞宁神情哀伤的侍立一旁。
祭祀开始,弘历环视一周。
从弘历进来开始,妃子就都是哭成一片,因此弘历只是一扫而过。
和敬早就支撑不住靠在奶嬷嬷身上,和婉安慰着和敬,自己反而哭得厉害了。
阿哥一列,从大阿哥永璜身上完全看不出往日是对皇后不理不睬的。虽衣着整齐,但形容枯槁。胡子都没有刮,双目无神,嘴唇泛白干裂,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堪,人在心不在;一旁的三阿哥永璋却是哭得哽咽了,还压抑着哭声,更让人心疼;五阿哥永琪肃着脸,无声的流泪,眼泪擦也不擦,直接淌下来,衣襟都已湿透。有这三人的衬托,余下的四阿哥永a、六阿哥永却是伤心有余哀伤不够。不似永璜永璋永琪发自内心的哭泣,十岁的永a更像是因为丢了什么心爱之物而在干嚎,六岁的永更是因为年岁尚小,还有玩心,正嘟着嘴不清不愿。
弘历心中恼怒,朕是觉得富察氏不好,但还轮不到你们做儿子的来轻视。哼,嫡母去世,却做出这般姿态,真是可气,不孝之极~!!
刚想训斥,大殿外飞奔进来一个白衣女人。也没像太后皇上请安,直接扑到孝慎皇后灵前嚎啕大哭起来。
刘娴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贺常在。
太后怒目而视,弘历也被惊了一下,皱着眉看贺常在没形象的哭的都趴伏在地,不免脸上带出一丝嫌恶。
贺常在却丝毫不觉,还在哭诉。什么皇后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啦,什么皇后是好人怎么死的这么早啦,什么奴婢惭愧啦,云云。
这一大嚎哭,把瑞宁吵醒了。瑞宁睁开眼就大哭起来,倒把贺常在的声音遮了一半。刘娴紧紧抱住瑞宁跪下,没用工具,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太后早就恨极,见瑞宁都被她吓到,眼神一使,桂嬷嬷庆嬷嬷识趣的上前将贺常在拖走。
弘历的面上这才好看些,接过瑞宁哄弄,瑞宁打了几个隔,委屈的抓住弘历的前襟,糯糯的喊:“皇阿玛,怕怕。”
弘历先是被贺常在一惊,再由瑞宁说话这一喜,呆愣当场,良久才说,“皇阿玛帮你教训她。”
瑞宁脸上还挂着泪珠,“皇阿玛。”
弘历当即下旨,贺常在对孝慎皇后不敬,御前失宜,无品无德,着降为答应,撤绿头牌,禁足于延禧宫为孝慎皇后抄经祈福。没有期限,那就是禁足到死了。
刘娴安下心,却看见魏令梅不知何时已经进来在贵人一列跪好泯然众人了。
被贺常在这一闹,众妃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只好在那抹抹眼泪。
好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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