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已故者含冤而逝 未亡人苟且偷生

    接到命令后，崇风一溜烟消失了。郑国乃上尚武之国，高手林立，号称武国。武士级别，按十天干，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昊仲员，镇国大将军，御林军之首，号为甲武者；沈廓，御林军上将，号为乙武者；欧阳岐山，御林军中将，号为乙武者。祁鄢，曾为御林军少将，号为乙武者……</p>

    崇风，一个世子身边的护卫，亦是乙武者。此人喜神出鬼没，轻功极佳，追踪能力在武者中数一数二，负责暗中护尉府周全。本可应征入伍，为国效力，却心甘情愿伴随尉府一家左右。</p>

    崇风原为卞姓，唤人凤。因犬戎之乱，举家流离失所，一路南下。行至汝水襄城，再遇犬戎盗贼，父母遇刺双亡，兄弟姊妹任人鱼肉，死伤惨重。幸得郑人相助，他才捡得一命，可怜戚戚。明岳见之，心生恻隐，决收为义子，赐名崇风，寓追逐自由。此等情谊，恩同再造，从此，崇风作誓，相守终生，至死相随。</p>

    明岳沉思片刻，回头，问：“子懿，你方才说筹府藏有真相册，确有此事？”</p>

    子懿连连点头，“是的，父亲！儿臣亲眼所见！”</p>

    “嗯！”明岳续问，“此事，除了我们三人，还有何人知晓？”</p>

    子懿回忆，回禀：“荀臻，前日儿臣曾修书一封以之相告。”</p>

    明岳吩咐道，“为稳妥起见，你今晚捎上两个识字的家丁，随你一同秘密出府，找张之簿赶超一份。记住，万万不得泄露行踪！”明岳叮嘱再三，太息，续曰：“所谓人心叵测，敌暗我明，明抢易挡，是暗箭难防矣。”明岳四顾，心茫然，太息：“此地看似繁荣昌盛，实乃浑水一片，呛得很！”</p>

    子懿疑而问，“儿臣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荀臻乃筹算子之友，筹府上下都颇为信任他，我们又有何理由怀疑他呢？”</p>

    明岳析曰：“此人能渡他人之所不能渡之劫，已是不易。况且他所知道的还不少，按理说，囚生门绝不可能留此活口。然而，他还能求得一身周全，这又是为何？”明岳拍拍子懿的肩膀，续而曰：“为父只想你安好，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p>

    呜呼！天下父母心！子懿感念恩亲之余，又因自己的浅薄见识而感到羞愧不已。于是乎，径直点头应允，眼眶泛泪，“是！儿臣谨遵父亲教诲！”</p>

    第二天未时，周嬷嬷拖动残躯，颤颤巍巍，一拐一瘸地来到刑部司，扑通一声，跪坐衙门前，嘴里絮絮叨叨，“还我爷命来！……你们这帮龟孙子！……杀千刀……苍天啊，你为何不睁眼啊……”说着，泪如泉涌，如泣如诉。</p>

    “诶？平日里不是申时才来的吗？今儿怎么提早来了？”食肆小摊一胖食客下坐，招呼，摇摇头，总算在无趣中找到一点乐趣了。</p>

    店小二热情忙活着给他搽桌，一边搭话，“爷你今儿不也提早来了吗？”胖食客一脸不满，直勾勾地瞪着他，“怎么说话的？本大爷怎么可以和她比？”店小二赶紧提上酒壶，连连道歉，“哎呀，你看我这一张嘴，真不会说话！来来来，小的给你赔罪！”边说着边满上一杯酒。</p>

    衙门外的两个守卫，已经司空见惯了，熟视无睹，不予理会。随后一衙役官差提溜着裤衩左摇右摆地走进衙役，守卫见状，纷纷作揖行礼。</p>

    周嬷嬷见状，赶紧抹去脸上泪痕，一个劲跪着趴着抱住官差的腿，“求求你，救救我家大人！我家大人是冤枉的啊！……”</p>

    “诶？又是你这疯婆子，去去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官差甚是嫌弃，衣服被双肮脏的手死死抓住，疯婆子在他眼里，有如难缠的吸血水蛭，任凭他那肥大的腿怎么使劲，都难以甩掉。于是乎厮声呵令，“你们还愣着做甚，赶紧的啊！”守卫应声，左右包夹，架起周嬷嬷，一直往外拖。周嬷嬷最后，在一墙角处落地，瞬时瘫软了。</p>

    闹剧结束，百姓继续忙活自己的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周嬷嬷欲要倚墙而起，崇风连连搀扶，“周嬷嬷，小心！”周嬷嬷感激之余，又倍感惊讶，连连道谢。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别人唤过她的名字。</p>

    崇风解开后背包袱，取出一个洁白如雪的馒头，关切语，“这是城西糯香馒头，您快尝尝！”崇风微笑着，递给她。</p>

    糯香馒头啊！这可是宇文大人最爱吃的馒头。周嬷嬷混沌的眼神，焕发出一丝光明，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一把抓过馒头，一顿狼吞虎咽后，忽而惊慌失措，努力起身，徐徐而行，喃喃自语，“甜馒头，咸馒头，城西的馒头甜又咸；白猫子，黑猫子，抓掉城中的懒耗子……”</p>

    崇风偷偷跟随其后。不知过了过久，他来到了城西宇文府弃宅。冷风呼啸，草木荒芜。周嬷嬷步履蹒跚，驻着拐杖往前后，显出很努力的样子。轻功迈上屋顶，崇风仔细察之，朽木凋零，颓圮迷墙，诺大的府邸，空无一人。正堂内，大风无聊地挂起泛黄垂帘，陈旧的四角方桌述说着垂暮与苍凉。</p>

    夜幕已至，阴宅里的风更大了。周嬷嬷驻着拐杖，不知道从何处找来几根残木，呼啦呼啦地生起一堆柴火。她徐徐盘腿而坐，一边和着手，小心翼翼从衣襟内掏出今早私藏的馒头，有如贼鼠一般偷偷摸摸地啃食起来。每过几口，眉头一皱，许是觉察到了那双趴在墙顶上的眼睛，便清了清嗓子，大声喊：“谁？何必偷偷摸摸的！”</p>

    崇风轻功踏入，恭敬作揖，对曰：“在下乃尉司郎大人手下，崇风是也。”</p>

    “又是你小子？你跟我作甚？”周嬷嬷趁机细细打量，眼前人眉宇间透出诚挚，眼神清澈，不似是坏人。</p>

    “老人家，此处别无旁人，又何须遮遮掩掩，装疯卖傻？”崇风试探。</p>

    嬷嬷沉默，继续啃食馒头，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这堆熊熊燃烧的柴火。</p>

    崇风见状，反问道，“难道嬷嬷就不想替冤死的宇文珞樱大人翻案吗？”</p>

    嬷嬷惊异，猛然抬头，眼里闪烁着泪光，“你……你说什么？”</p>

    崇风回曰：“司会新任司郎，郑国大夫尉明岳尉大人，正接手彻查当年是非阁九人命一案，还望嬷嬷能出手相助，知无不言！”</p>

    话落，嬷嬷泪如泉涌，嘶声力竭，“哼！郑人狗贼！狗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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