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灰烬遍宁城

    武宁城的夜晚乱糟糟的。阎三更跟在那个黑衣人身后七拐八绕。两人或是上树，或是下地，或是奔过屋顶。那人的背影一晃，消失在屋顶尽头。

    阎三更低头去看，只见到一撮红绫消失在砖瓦的阴影之下。他稍稍皱了皱眉，没有更多犹豫，直接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出乎阎三更意料之外的是，从屋顶上落下去的道路并不是直上直下，而是曲折倾斜的坡度。屋舍与屋舍相互叠加，瓦片与瓦片互相重合，偏偏在那不可能中生出一条路来。

    阎三更在墙壁之上几次极力蹬踏，周围的光线因为屋舍的反复遮蔽而变得越发黑暗，而刺鼻腐朽的气味却是从那黑暗之中扑面而来。

    “噗通！”阎三更落在地上，却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踩进了一个小水塘。带着刺鼻气味的水塘折磨着阎三更敏锐的鼻腔。他按了按鼻翼，扭过头去。一扭头，他便见到在墙壁边缘有个模糊的身影。

    光线太暗，阎三更的目力也不能那身影看得真切。不过耳边“嗡嗡”的苍蝇声响，还有那腐臭的味道，提醒着阎三更那角落处应当是一具死了许久的尸体。

    阎三更见到这般场景，顿时眯起了双眼。他已经大概知道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鼠道。

    任何一座城池之中，都会有着不为人知的小道。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便是这个意思。大多数人，甚至大多数在这座城市中生活了一辈子的人，都不会清楚这些暗道的具体位置，可这些暗道偏偏存在于那里。这些见不得人的小路，便被称为“鼠道”。

    只有生活在一座城市阴影之中的人们，才会将这些道路熟记心中。而这些人做的活计，往往和这些鼠道一样，见不得光。

    这一发现，让阎三更对于身前那人的身份越发好奇起来。他看着那抹时隐时现的红绫，不由猜测起来。现在正在给他带路的人，难道是鬼见愁中人？

    以鬼见愁在各个城市之中行动的规律来看，会用到这些鼠道，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对方并没有和阎三更多话，甚至都没有好好打过招呼，从这个角度来看，对方又不像是鬼见愁中人。

    若不是鬼见愁中人，那么给阎三更指路，又是为了什么？他想做什么？又想从阎三更身上得到什么？

    这些疑问，阎三更捉摸不透。他便索性不再多想。只要一直跟着那人走下去，总会看清楚最终的答案。

    走着走着，两人面前的路渐渐宽阔起来，但头顶之上还是砖瓦林立，借不到多少月光。

    说是宽阔，其实也只能方便两人并肩而行，远远达不到骑马狂奔的地步。这时候，路上便不只是有他们两人，更多三两个蒙着面孔的人静静地贴墙而立。他们全身都隐藏在宽大的衣袍之中，只露出一双双眼睛。

    阎三更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他认得这种眼睛。那是黑暗之中的毒蛇鼠辈，就连阎三更也不想沾染上的麻烦。

    鼠道不仅仅可以缩短脚程，隐匿藏身，还可以谈谈“生意”。

    这些出现在暗道中的人，自然不是因为月色太美而出门赏月。他们是在这里做着生意，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你可以在一个城市的鼠道之中，找到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这些“生意人”见到黑衣人与阎三更只不过瞥了一眼，便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别处。他们的眼睛毒辣的很，只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不是他们的客人。很明显，忙于赶路的阎三更与黑衣人并不在他们的客人之列。

    阎三更尽量侧过身子，不和那些人发生什么交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和他们有什么交集。他们能够为你做任何事，但是代价往往不是你能够承受的。

    黑衣人的脚步依旧没有停下，阎三更便在五步左右的距离外跟着。出于安全起见，阎三更并不想和对方靠得太近，对方应当也不想和阎三更过分紧密。不过阎三更也不能隔开太远。若是太远了，就会丢失那黑衣人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和鼠道之中令人感到压抑和厌恶的黑暗相比，洒满月光的街道已经算不上什么黑暗了。

    那名黑衣人没有继续上前，他就站在鼠道与街道之间的岔路口等着阎三更。

    阎三更暗暗捏住雪静，缓步靠近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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