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反击（十五）

    这种情况确实出乎赵栋成的预料。因为朔镇主力以及难民大队入城之后，殿下就命人烧掉了汾水上的三座桥梁，并且在渡口留了两队骑兵警戒，再加上日夜巡逻的十多条艨艟斗舰，按理说不至于让敌人轻易渡河。

    但是，戎狄的数目实在太多，以至于到了一力降十会的地步。警戒骑兵轻而易举便被赶走，水师船只也遭到两只蛊雕与一河滩行尸的上下夹攻，虽然铳炮齐发把轰得满河尽赤，最后还是被满船死肉逼得不得不退。只用半天时间，戎狄就在南、北两个渡口迅速建起大型浮桥，兵锋直指晋阳城头。

    离护城壕沟还有两里多地，就有酋长或者百户之类的头目嗥叫出声，带动整片人潮狂呼鼓噪，它们闹出的声势是如此之大，就连城里的杨柳都被震得晃动起来。然而，但包砖夯土城墙仍旧矗立在原地，丝毫没有坍塌的迹象。

    这一回，“太虚之刃”不仅没有请来太虚之力，本人甚至压根不曾露面，只是委托手下的孝子贤孙排兵布阵，就像往常那样对太原城发动人海攻势。按老规矩来的话，朝廷军队简直欢迎之至，丘八们最喜欢的，可不就是躲在工事后头安心打靶么？

    戎狄的第一轮进攻，不出意外地变成了白白送死，成百上千人举着飞梯一股脑涌向外郭，不等靠近就被炮火轰的干干净净，连羊马墙的边都没摸到。同伴的死尸，让胡人将领的脑子多少冷静了一些，在接下来的第二轮攻势当中，他们有意识地把蜚兽、恶狰、大地龙之类的妖邪派到前面填壕，同时还用蝗虫、乌鸦之类的杂毛飞空助战，各色妖邪狼奔豕突，声势一时倒也颇为热闹。

    这帮鳖孙的如意算盘，自然是用这些不值钱的虫豸消耗守军精力，自己躲在后面等着摘桃子。但问题是，妖邪虽然数量上遮天蔽日，战斗力却是惨不忍睹。第二轮进攻的结果，是结前者被万人敌和开花弹烧成遍地焦尸，后者则被水龙喷出的药汤一顿乱喷，一半惊慌失措地飞走，另一半则是慌不择路地撞上城头，旋即被悬户上的大网笼得七七八八。

    酣畅淋漓的胜利，让外郭内墙上的所有将士都在欢庆胜利。几队戎狄骑兵被当场激怒，嗷嗷叫着向着晋阳外墙冲杀过去，之前被水师打得灰头土脸的蛊雕，也气势汹汹地飞下了崛围山，像是要为自己的小兄弟们找回场子。

    但它们很快就被叫了回去，仿佛赖皮孩子被拽住衣领。连败两阵后，戎狄明显冷静了许多，他们开始在晋阳城周边安营扎寨，花了足足两天时间稳步推进，不仅在城北建起了连绵军营，而且还把触手伸到山峦与城墙之间的缝隙，在城东城西都建起了碍眼土垒，仿佛大手一般将晋阳城慢慢攥在掌心。

    王铁枪出城进行了几次骚扰，但收效并不是很大，唯一值得说说的战绩，就是打伤了体型更小的那只蛊雕（虽然两只都是没蜕白羽的未成年体），让这畜生气急败坏地飞回了北方。戎狄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部署，直到完成全部准备工作，这才在再度发动进攻。

    朱邪赤心这回仍然没有露面，很可能还没有调养完毕，不过他把缴获的火炮全部送到前线，大大小小足有五十来门。与此同时，戎狄还拆掉了城外的驿站、牙行以及渡口，用木料凑出了十座大拍杆，用这种拿手好戏配合缴获火炮，对城西、城东、城东北的地保、天行、朔六三座堡垒发动重点进攻。

    这次进攻组织严密、目标明确，并且还专门出动蛊雕、邪鸦等飞行船队压制水师，与之前的乱糟糟冲锋有着天壤之别。但是，晋阳城就是这么坚固，凡人军队就是这么厉害，戎狄一如既往地撞了个头破血流，只攻下了最新最小的朔六堡垒，而且还让一半守军撤到了东边山上。照这个速度推算，等到仲秋节的时候，他们最多也就是拿下北门的羊马墙，并且晋阳守军还得完全配合，既不出去反冲击，也不派人去南边联络援军。

    如果戎狄的目的是攻占晋阳进而打通雀鼠谷，一路南下直至河南的话，那他们的确遇到了大难题，很可能苦苦攻城六个月，除了己方的无数尸体之外一无所获。然而，这群太虚疯子总会给人带来天大的惊喜，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眼见三次进攻失败，戎狄大军居然只在城北留下两三万人与晋阳城对峙，其余人马干脆利落地拆除营寨抛弃尸首，绕城而过仿佛天女散花似地洒向朔镇腹地。

    这完全违背了用兵常理。就连赵栋成这样没怎么读过兵书的，也看出戎狄纯粹是在瞎扯淡。不攻克晋阳同时也不合围城市，这就让朔镇军队有了一个坚固的前方枢纽，既能转运物资又能调遣军队，随时随地派出兵力攻击对手；与此同时，汾水上的水师还可以保证补给线畅通无阻，并且对北方的戎狄持续保持压力，如果殿下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在城北的敌军营地反登陆，以牙还牙地好好烧掠一番。

    戎狄不可能不知道这当中的利弊。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这群疯子似乎根本不打算前去中原，也根本不想拔掉晋阳这颗眼中钉，他们只是在乡间一味烧杀抢掠，逼迫朝廷军队分兵驻守，然后与这些小规模守军反复拉锯，在无数场战斗中制造出无数具尸体，令晋中盆地的每一片天空都飘满冤魂……

    赵栋成从没见过这种烂仗，戏文、小说也从来没有讲过，大先生还有学兵队的师傅，更是提都没提一句。但是，敌人既然已经采取了行动，他们这些当兵的也只能见招拆招，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再说。/刀子砍过来，肯定得把兵器架起来格挡，然后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做。今天如果保不住命的话，明天安排再多事情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