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摘下,梳理他的短发,就像在照顾孩子一样。
“明明说要来交流切磋,结果自己先睡着了,真是任性。”
“哦呀,”安倍晴明促狭地笑了,“你这是真把自己当长辈了呀。”
源博雅理所当然道:“有什么关系,闲雅很好。”
安倍晴明若有所思:“你完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咒呐。”
“又是咒?”
“是的。”
“......我感觉我接下来的心情不会好了。”
“闲雅这个名字是你给他的吧?”
“是的。”
“这就是一个咒。”
“......”
“你用这个咒把他束缚住了。”
“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京弥。”
“当你称呼他闲雅的时候,京弥就消失了。”
“哈?”
“当他取回京弥这个名字的时候,闲雅就消失了。”
“你说的话很难懂哎。”
“叫做京弥的他,和叫做闲雅的他,可以看做两个他。”
“意义何在?”
“你所认识的闲雅,不过是他本质的一部分。”
“......好像有点理解了。”
“再比如说,你刚才说他很好。”
“这也是咒?”
“是的。”
“......”
“闲雅很好,月色真美,这两件事其实是一回事。”
“是吗?”
“是的。”
“......我已经完全不想和你谈咒的事情了。”
安倍晴明笑了笑,转移话题:“听闻最近宫中也在闹鬼?”
“没错,发生在圣上寝宫。”
“又要迁宫了吧?”
“对,最近都在忙这件事,真正紧急的公务反而压了下来。”
“所以你就找借口请假了啊。”
“是避‘物忌’啦。”
“避忌的时候不待在家里,反而到处乱跑,谁都会知道有问题的吧?”
“反正只有你会当着我的面说出来而已......”
露水滴落,砸在了石头表面,化为更细小的水滴四溅。溅开的水滴继续变小、散开,乃至肉眼不可见。
醍醐京弥正在落下,像露水一样落下。他的全部感官既宏大又微小,仿佛散落得无所不在。
然后,空中有洁白的花瓣飘过。
脚下是火焰,天空是洪钟。东西南北,各有双树,一荣一枯。
这是......沙罗双树。
虽然从未见过,但冥冥中有什么教会了他、告诉了他,这就是阿赖耶识。
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诸行无常。
浮世绘一样的画卷在审神者眼前展开,他看到了恒武天皇将孙子高栋亲王赐姓平氏降为臣籍,看到了平将门掀起叛乱自立为皇,看到了平清盛官拜太政大臣大权在握,看到了源平合战平氏败亡,看到了平时子抱着外孙安德天皇跳下大海。
“春夜一梦,沙罗双树,强梁者似风前尘土,”红衣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盛者必衰。”
醍醐京弥发出一声叹息。
“小乌丸。”
这把古早的双刃直刀轻盈地踩着钟声行来,如同灵巧的乌鸦一般。
“好久不见,主人,”他拉住醍醐京弥的手,“你可是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时代。”
这就是文明。
醍醐京弥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用“看”这个字也不准确,他对环境的感知已经超出了看的范畴。不需要回头,就能知晓身后;不需要聆听,就能明白万物。
在这里,他几乎成了造物主。
然而仅仅是“几乎”。
这里不是他的领域,这里是他的梦——不知名的、外来力量引导出来的梦。
对灵能力者而言,很少存在普通意义上的做梦。灵能力者的梦都是有意义的预知梦,他这个梦也不例外。
“不请自来的客人,”醍醐京弥心念一动,梦境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不打招呼是很没礼貌的。”
须臾,视界内的全部景象像被巨大的橡皮擦擦除似得三两下抹去。一个白色的身影跌落到了水镜之上,镜面只倒印出滴滴水纹。
“哦呀,”醍醐京弥走上前,单膝跪地,伸手拂过他散乱的发丝,“是个漂亮的孩子呀。”接着,他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那么,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