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一旦解开了误会,绪方启文的表现就正常了许多, 语声十分诚恳,“醍醐先生在里面贡献了非常精彩的表演。”
......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醍醐京弥自己反倒开始抗拒这部电影了。
不知道上映之后,他到底会一口气收到多少“畏”......不,不一定会有这么糟糕,绪方启文敏感纤细,也许他只是个特例?
此时的醍醐京弥,还在自欺欺人地抱有侥幸心理呢。
不过, 从绪方启文对他的态度转变上也可以看出, 在业界,醍醐京弥的名声可说不上好。他的传闻和背景让同行们对他保持距离、敬而远之。然而大众不会在乎那么多,只要有折原临也暗中搞鬼,他的神棍形象就会一直维持下去。
至于其他人中, 也就乱藤四郎和和泉守兼定稍微在乎一点个人形象。但乱藤四郎这种在乎就是“希望大家都喜欢自己”的在乎, 相当泛泛,所以有人不喜欢他的话,他也只会说一句“遗憾”,然后转移视线,从不自寻烦恼。而和泉守兼定天生偶像范,年龄小,是那种“本大爷天下第一, 你们怎么不来跪舔......真不来?那就算了吧,没眼光”的“熊孩子式自信”。他俩的注意力都很容易被转移,只要稍微引导一下,就能忽略无关人士造成的不快。
除了这两位,剩下的刀都是“你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以及“你不喜欢我,和我也没关系”的心态。
正因为有了这样冷静的偶像,也就有了同样冷静的粉丝团。虽然看上去对偶像没什么热情,却也不会给偶像惹出什么事。
就连现在还在草创阶段、以后会以战斗力出众闻名的三日月宗近的粉丝团也很冷静......不过,跟其他人那种与世无争的冷静不一样,他们的冷静带了一点宗教式的狂热。没办法,这个是不可抗力:三日月宗近本身就是最强的后天神明之一,由于人世间“天下五剑中最美”的评价,其分神外放的神性就包含了“美丽”的定义。普通人是没法抗拒这个定义的,所以三日月宗近才能做到跨越审美差异,获得粉丝们的普遍喜爱。除非资本运作下,有人昧着良心炒作,他这个“最美”是不会有争议的。
在这个“颜即正义”的时代,三日月宗近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醍醐京弥的那个“拜小野篁互助会”......那根本是邪教,不纳入考量范围内。
“回到正题,”醍醐京弥敲了敲桌面,“你这个所谓的短片是打算拍什么呢?”
虽然解开了误会,但绪方启文还是有点怵他那张面瘫的脸,又摆出了学生面对老师的乖孩子姿态:“是《国家印象》。”
“......旅游宣传片?”
“不,我打算做成一个存在剧情的、和历史文化有关的短剧。”
“听起来是个很高端的项目,”醍醐京弥皱了皱眉,“国家印象吗,这种大而空泛的主题,想要拍摄出来很难,往往会吃力不讨好。”
“是的,”绪方启文承认了这个难点,“任何事情冠上了国家的名义,就会被要求做到伟、光、正。文艺作品也是如此,结果往往就会由于政治正确,造成故事走向四平八稳,人物塑造变得平面化、脸谱化。”
“除此之外,舆论也会造成很大的麻烦吧,”一之宫纯自然而然地接口,“这种项目关注度会很高,可惜众口难调。”
连一之宫纯这样的路人都能说出这个项目的不妥,更何况专业人士了。如果是他的父亲伊达大尊想要拍摄这样的短片,旁人恐怕还会半信半疑,但若换成是他,旁人只觉得是胡闹,是不自量力。
“那个,我知道......”绪方启文挠了挠脸,“不过,还是请你先看看这个策划。”
这个策划并不是简单的策划了《国家印象》这个短片,而是策划了一整个以《国家印象》为主题的系列短片大赛。虽然这个所谓的策划一点也不专业,但起码它解决了一之宫纯提到的舆论问题。藏树木最好的地方是森林,只要整个业界都参与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就会分散开来,他就不必承担全部人的挑剔。
然后才是最重要的剧本部分。
看完这个剧本,醍醐京弥才明白,为什么绪方启文非得找三日月宗近出演。
他想要一个能够颠倒众生的辉夜姬。
整个剧本非常叛逆,到处都是意识流的留白,对话很少。从上面密密麻麻的注脚和分镜头来看,如果这部作品能够拍出来的话,会是一个精巧、绚丽、迷幻的片子。醍醐京弥原以为自己不会欣赏剧本,但读着读着,他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
宇宙开始于一次爆裂,所有的生命,起源于一场不顾一切的毁灭。
散开,然后逐渐冷却,然后习惯于孤独,在飘泊的行程里慢慢忘记了来处。
然后辉夜姬就出现在了大地之上。
从飞鸟时代到平成时代,她沿着时光的通途行走,漫无目的地游荡。明天就在那里,也即将成为过去。烟云褪去,有歌唱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沉默的月亮高悬,照耀大地。
她活在时代的夹缝之中,邂逅,然后离别。她无法回头。可爱的孩童、睿智的长者、怀春的姬君、悍勇的武将,都逐一失落在失落在仓皇下降的暮色中。
他们真挚的心啊,永不再重逢。
多年以后,当春天再次到来的时候,被遗忘了的野百合花,仍然在有风的山谷里继续生长。在芦苇的浓荫处,仍然飘有昔日的馨香。
可是再没有人记得他们,和他们曾有过的欢乐和悲伤。
而时光渐行渐远,终于只剩下几首佚名的诗,和一抹淡淡的斜阳。
然后月亮又升起来了。
沙漏开始计数新的时代,柔和的月光洒下,引导她进入新世界。
“年轻的恋人们啊,就像夏夜里那些年轻的星群,惊讶于彼此绽放的光芒,就以为,世界是从这一刻才开始,然后会有长久的相遇。”
“然而再美再长久的相遇,也一样的会结束。”
“是分别的时候了,在古老的码头,日已夕暮。”
醍醐京弥忍不住把这段台词念了出来。
他的声音并不是诗朗诵的口吻,没有那么抑扬顿挫、饱含情绪。相反,他的声音平平稳稳,又并非寡淡无味,仿佛过尽铅华的智者,意外地让人感动到想要落泪。
......因为绪方启文是真的眼眶微润了。
可以看出来,他打算把这个剧本拍摄成mv式剪辑风格的......怎么形容呢,有故事串联的历史文化宣传片?
就在此时,一个新声音响起,听起来很紧张,一下子就把氛围打破了:“小纯,你这是把客人给惹哭了吗?”
这人也一身侍应生打扮,一头微带波浪的中长发,看着就是个花花公子,胸口的名牌上写着“大久保真希”。
一之宫纯无辜地展开双手:“乱讲,不是我啦!”
“......这种时候起码不要一动不动坐在位子上吧!”
“是是,”一之宫纯站起来,拖过纸巾盒,“看你这表情......要纸巾吗?”
绪方启文哭笑不得,泪意一下子就憋回去了,脸涨得通红,连忙摆手:“这个,我......”
......所以说为什么会有这么敏感纤细的导演啦,完全颠覆了导演们普遍给大众留下的片场暴君的形象。
醍醐京弥合上策划:“虽然承诺过你,不会随意干涉你的工作,不过我最初同意和你接洽,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好控制的、又的确有才华的导演。”所以他才会一上来就要求做制片人,因为剧本真的太烂的话他是一定会干涉的,这可不是所谓的“随意”。
绪方启文闻言,顿时又紧张起来,完全忘掉了伤春悲秋。他就像犯人出庭一样,满心忐忑等待法官宣判。
“恭喜你,这的确是个好项目,”醍醐京弥没有吊他的胃口,“我很喜欢。”
而且还很适合三日月宗近。就像醍醐京弥能够本色出演小野篁一样,他也可以本色出演辉夜姬。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厚重的历史感只有他这种平安老刀才能表现出来,甚至于,初生的辉夜姬特有的懵懂感他也有所体验——不就是刚被召唤出来时出现的那种认知障碍么,当初他可是琢磨过好一阵子为什么不能用鼻子喝牛奶这种事的(喂!)。
“太好了!”绪方启文高兴像个孩子一样,“谢谢!”
“不用谢。”醍醐京弥眯起眼睛:“这个剧本,原本是打算做成电影对吧?”
“是的,”绪方启文听到电影两个字,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置信,“不过投资商并不看好......”
“我可以追加投资,”醍醐京弥说出了财大气粗的话,“请务必完成你最初的设想。”
绪方启文的预感成真,欢呼了一声,兴奋地摩拳擦掌。他没想到醍醐京弥真的这么大方,忍不住谢了又谢。
醍醐京弥又问:“你和原本那个投资商的关系怎样?”
“哎?就是普通合作关系......”
醍醐京弥斩钉截铁:“那就直接把对方踢掉。”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可以给你最终剪辑权。”
“......干了!”
“你需要重新制作剧本分解表和预算表,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
“不过,这个短片大赛还是要办的,可以作为电影预热。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及时剪出一部预告片参加这个大赛。”
“好!”
“还有,预告片的参赛成绩决定了电影接下来的宣发力度,明白吗?”
“明......明白了。”
具体的待遇还需经纪人和公司互相扯皮,可这就不关他们两个人的事了。两个甩手掌柜目前为止都很满意,就等扯皮完毕开始选角和拍摄。不出意外的话,醍醐京弥会把刀剑乱舞的艺人们能塞的全部塞进去。这种物哀风格的影片每一帧都要美,相遇要美热恋要美暴力要美死亡要美,连路人甲也要美才行。
至于棋院推出的那个叫做《平安幻想异闻录》的游戏......主人公居然是藤原佐为。
“哎?”藤原佐为指着自己,“我吗?”
“是的,”向苍崎橙子订购的人偶已经送到,醍醐京弥正在做最后的检查调试,“就是你。唔......你的灵魂还是太弱了点,以后没事别离开这个身体,小心真的退化成魑魅魍魉。”
“这是怎么回事?”塔矢亮歪了歪头,“这个游戏原本的主人公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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