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是个能干的人,很快张行英的资料便被他从名册中调出,送到了黄梓瑕的手上。
张行英的资料,一清二白,毫无瑕疵。
父亲行医,当年是端瑞堂名医,曾入宫替先皇诊疗。母亲已逝,上有兄嫂,如今经营吕氏香烛铺。三代亲族内并无罪犯。
张行英在京城普宁坊长大,十八岁报名候选夔王府仪仗兵,并通过重重甄选顺利进入王府。但在不久后因为疏忽而被逐出。之后在京城端瑞堂为学徒打杂,又因故离开,本拟入京城防卫司,未果,出京四处游历。于蜀地扈从夔王有功,重新回归王府,成为王府近身侍卫之一。
黄梓瑕将这寥寥卷宗看了又看,字里行间,看到了张行英与自己的无数过往。
若没有张行英,她不可能混入长安,更不可能遇见李舒白,求得他的帮助,顺利南下为自己家的冤屈翻案。
他是如此重情重义、心怀热血的好男儿,对重病的父亲尽孝,对他们这群朋友重义,对心爱的滴翠不离不弃。他身材高大,却十分腼腆,一紧张时说话就结结巴巴;他有恩必报,明知自己会担罪责,也要帮她混进仪仗队入长安;他心思单纯,暗恋滴翠许久,都只敢偷偷地经过门口望一望她……
黄梓瑕只觉得自己脑中嗡嗡作响,她不敢想,却不得不去想。这世界这么可怕,群狼环伺,敌我混淆。谁知道隐藏在自己身边最深的那个人,会是谁。
她将张行英的卷宗交还给景恒,准备离开王府时,先去了净庾堂,给琉璃盏中的小鱼喂了一颗鱼食。
鱼实在太小,芝麻大的鱼食,她以指甲碾碎,然后撒在水上让它吞食。她看着鱼食,想起这还是今年王若那个案子时,她与李舒白两次去西市找那个变戏法的人,顺便买下的那一种鱼食。
她还记得李舒白那时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不自然模样,说,这种鱼食,小鱼似乎很喜欢。
当时她只是在心里暗笑,可现在想来,她以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看见那样的李舒白了。
今生今世,他仅存的那一点孩子气,已经在这样的局势中,荡然无存了。
她手握着琉璃盏,无言中俯下身,将脸靠在桌上。她望着碧蓝透明的琉璃盏,里面红色的小鱼被蓝色渲染出一种艳丽的紫色,在宫灯的金色光芒之中,小鱼全身蒙着一层异样光彩,令人目眩神迷。
她拔下自己头上的钗,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又在旁边画了小小的一个圆。
这大圆,如同巨大的车轮,正向着小圆碾压而来。她与李舒白正是这面临粉碎命运的小圆,如今她们手中唯一有力的东西,只有那个伤口——鄂王自尽的证据。
而那巨大的力量,是天地巨掌,是兄弟阋墙,是朝野亿万人,是鬼神之力。天河倾泻,长空破碎,她们纵然粉身碎骨,终究还是无处可逃。
这么悬殊的力量,天地之间,还有谁能救他,谁能重挽天河,补阙日月。
这毫无希望的压制,让她气息急促,胸口疼痛如刺。她握着琉璃盏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里面的小鱼受惊,拨喇一声轻跃出水面。
黄梓瑕怕自己将小鱼倾倒在地,便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手,将琉璃盏放在了桌上。她深深地呼吸着,将自己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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