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乱的心安定了不少。或许两个心有灵犀的人,即便相顾无言,也会互相给予彼此无形的力量吧。
他们二人并未察觉到,在距离稍远的地方,有一个身影立在更高处的一棵树上,他的身体和背后的黑暗几乎融于一体,又或许他原本就是从黑暗中生出的一般。他正暗暗注视着水成碧和叶云轻的一举一动。
“有意思。”他嘴角往上一斜,手里一柄金属制成的折扇随着轻摇的动作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苏枫亭较秦扬先一步离开厉擎的书房,在那之后秦扬、厉擎和水映岚三人又合议了些事,大约用了半个时辰。秦扬回房的时候,却看见苏枫亭在门外等着,想来他已在此等候许久。
秦扬道:“这么晚了,有事吗?”
苏枫亭深深弓腰行了一礼,“师父,我是特地来跟你请罪的,我……我一开始的时候不该用伪造的信件欺骗师父和各位掌门,更不该采用下毒这种方法。若无法得到您的原谅,我内心无法安生。”
秦扬沉默地看了他片刻,这次事件中苏枫亭所扮演的角色的确是秦扬未曾预料过的,而在知道全部过程后,与其说秦扬是气愤,倒不如说他很担忧。他叹口气,让苏枫亭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屋。
秦扬刚坐下,苏枫亭就又一掀袍角跪在了地上。秦扬让他先起来说话,苏枫亭却不肯,秦扬摸着长须思忖片刻,道:“这次的事,也属情非得已,但某些行为确实不大光彩,有违名门风范,为师罚你回天一庄后将藏书阁内所有书籍抄写十遍,以惩小戒。此事到此为止,以后毋需再提。”
“谢师傅。”苏枫亭总算从地上站起。
秦扬看着眼前已经成长得比自己还要高半个脑袋的苏枫亭,恍惚间有些感慨。以前那个满脸冷傲的少年,稍稍动下眼珠,秦扬就能读懂他在想什么,但也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他几乎当作是儿子一般教导的徒弟,已经有了身为师父的他也不能理解的想法和心事。
秦扬开口道:“枫亭,那个叶姑娘和你不是一路人,你最好不要与她走得太近。”
苏枫亭愣了愣,对这番话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不懂师父为何突然这么说,“我与她只是见过几面的寻常朋友。”
秦扬道:“可是,这世上能被你称为朋友的人,原本就少之又少吧?”
苏枫亭竟一时语塞。
秦扬摆了摆手,道:“我知道那位叶姑娘心地并不坏,但她性情乖张自傲,行事剑走偏锋,若命数平凡也就罢了,惹不出多大乱子,可我看她偏偏非池中物,一生非福即祸,难以预料她将来会不会给玄门带来一场巨大的冲击,抑或是劫难……”
苏枫亭有些愕然,他没想过叶云轻在师父眼中的分量如此之“重”。苏枫亭上前道:“师父,叶云轻的实力在玄门年轻一辈中算是不错,但尚不在翘楚之列,与各位前辈相比就差得更远了。以她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兴起什么风浪。”
秦扬道:“你错了,仅她曾经成功地使用过阴符行鬼令这一件事,就足以说明她并非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他说着又兀自摇了摇头,“希望是我想太多了吧。”
苏枫亭默然地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脚尖。他知道秦扬说得没错,如果从玄门中其他人的角度来看,将阴符行鬼令之力量唤醒的叶云轻的确有值得怀疑之处,尽管使用一次之后那力量就消失了,但谁又能保证叶云轻绝不会再次唤醒?
秦扬起身,走到苏枫亭面前,语带几分郑重道:“枫亭,你应该知道,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下一任掌门接班人的最佳人选。”
苏枫亭忙道:“弟子不敢当。”
“你不必谦虚,我想整个天一庄都看得出我对你的器重。”秦扬道,“总而言之,为师望你能一直保持你性格中的那份黑白分明、正直不阿,为你的师弟们最好榜样,不要因为叶云轻而受到一些不良的影响。”
“师父……”苏枫亭缓缓道,“弟子明白了。”
秦扬正略感欣慰地点点头,忽听窗外响起一阵骚动。秦扬和苏枫亭互看一眼,苏枫亭转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扇,二人向外看去,只见靠西边的一处远地竟是人潮涌动、红光映天。
外面不少人都在喊着:“走水了!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