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还有些人,则是后宅里一人独大,以至于子嗣上有了损伤。就说沈家吧,若是沈大将军把后宅全交给沈夫人,那沈云殊还能平安长大吗?
她都是为了沈云殊。香姨娘低低地重复了几遍,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似的。那是她守护大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害他呢?只是叫他不要被人哄骗了去,不要沉溺于后宅美色罢了。
只是,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不叫他被许氏迷了去呢?
许碧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已经被升级成狐狸精一类了,她正混在一群人当中,听梅若坚教授倭语呢。
没错,梅家兄弟晚上在花园里开了一个倭语授课班,专门给沈家属下的人教倭语。
已经来上过三回课了,知雨还是有些胆怯,坐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藏起来。许碧颇有些无奈:“你怕什么呢?”
“若是,若是他们认出来……”知雨一个劲地扯着自己的衣角,又忍不住去摸发髻。
许碧险些笑了出来:“你还当他们没认出来?”这里坐的都是什么人哪?全都是沈家的心腹,他们彼此之间都十分熟悉,难道会对突然冒出来的两个陌生人视而不见?再说了,再怎么扮成小厮模样,她们两个也都是女子,若是放到那什么地方去,男女莫辨也就算了,在这一群汉子们中间坐着,她们两个如同跑进了骆驼群里的羊,简直一目了然。
知雨惊得连害怕都忘记了,呼地坐直了:“他们,他们早就……”
许碧忍着笑点点头。知雨打小就被买进了许府,总在后宅走动,何曾见过这许多外男,更不用说还坐在一室之中了。她连抬头看人都不大敢,自然更没有注意到那些汉子们有意无意地也都在避免向她们看过来。被如此特殊对待,若说这些人没认出她来,那才叫奇怪呢。
话本里说的那种女扮男装还天衣无缝的事情根本不存在,除非那女的原本就长得跟男人一样。就比如说她吧,虽然用妆粉涂黑了脸,还加粗了眉毛,但仍旧不像男人。更不用说这些人里有许多就是探子——比如那几个以数字为名的,据说都是专门培训出来的——他们要是眼睛这么瞎,也干不了这份工作。
许碧敢肯定,第一天踏进这地方,这些人就认出了她们是两个女子,然后估计用不上一炷香的工夫,他们就能猜到她的身份。所谓女扮男装,不过是为了糊弄上头讲课的梅家兄弟罢了。
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尴尬。毕竟沈云殊许她乔装了来听课,跟她大摇大摆以沈家大少奶奶的身份进来,还是有区别的。不说别的,就梅家兄弟往讲台上一站,低头看见下头两个年少女子,只怕也会觉得别扭吧?
不过梅家兄弟应该是到现在还没发现这一群“学生”里有两个女的。
许碧想到这个就有点好笑。
梅若明是个近视眼!虽然这年头没有眼镜,但看梅若明往下看的时候眯着眼睛,就能看出来他近视,而且度数应该也不会太低。听说他实在是太爱读书,以至于梅汝清不得不硬拉着他出来游历,免得他进了书房就不出来。
看来这对近视眼就是这么出来了的。
不过梅若明一讲起话来,就显示出他渊博的知识了。日语受到汉语很大的影响,梅若明讲起来的时候也是两相对照着讲的,旁征博引,信手拈来,甚至还给他们科普了一下日本历史。许碧觉得,就单论语言这一门,也不比她当初大学里教日语的那个老师差到哪里去,更不用说人家对其它知识的丰富了,这样人才是真正做学问的呢。
梅若坚呢,比梅若明要活泛点儿,到底是年轻几岁。他授课也与梅若明不同,居然搞出了角色扮演,叫众人一边说着倭语,他一边在旁边纠正发音和语法。虽然大部分人现在只能磕磕巴巴说几句最常用的话,但看得出来都对这种学习方法甚感兴趣。
今天还是梅若坚授课。他倒是不近视,看那从容谈笑的模样倍儿有神。许碧在下头端详了他一会儿,忽然想到,其实这倒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啊。
沈云婷的亲事,其实沈云殊也物色过几个人选,但许碧曾经旁敲侧击地跟沈云婷谈过,发觉她虽然十分崇敬自己的长兄,本人却更喜欢读书人。这大约是在西北的时候,因为时常战事一起就要担心父兄的安危,所以才害怕将来嫁的丈夫也这样时时身处危险之中吧。
要说,梅若坚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符合沈云婷的要求。他今年二十岁,还有些少年人的锋芒,虽然穿着简朴,人又晒黑了,可五官轮廓摆在那儿,因为人瘦些,倒显得格外深刻了。
岭南人个子多半矮些,梅若坚却是中等偏上的个头,实在难得。且他性子活泛,沈云婷那小古板,真应该找个说话多些的夫婿。
虽说沈云婷是庶出,但梅汝清父子三人都只是举人,梅若坚就算后年马上就中进士,也是从七品做起。论身份,沈云婷还算低就呢。
就是不知道,梅汝清这样的大儒,会不会特别执着于嫡庶之事,不肯叫儿子娶个庶女。许碧在心里琢磨。其实沈云婷也就是一个庶出的身份略差些,论起管家理事,香姨娘也能教导她一二;论起读书识字,也算是个好学的;若论脾气,那至少比沈云娇是强上许多呢。
“那位小哥,轮到你了。”梅若坚忽然在上头指了指,接着许碧的衣角就被知雨拉了一下:“少奶奶,梅二少爷在说您呢!”
许碧这还是头一次被梅若坚点到,不过要论倭语,她可比在座这些人基础都好,只是需要重新学习一些发音和语法罢了。像这种日常用语的角色扮演,根本难不倒她。
梅若坚其实是瞥见下头这个清俊小厮仿佛在走神的样子,这才点了他起来。来听他授课的这些人看起来五花八门的,他心里多少也猜到些多半是沈家养的探子,只是假做不知。只是这一群人当中,这两个小厮看着实在显眼,尤其有一个生得太好,瞧着雌雄莫辨,梅若坚都疑心该不会是派到那种地方的人。虽说他只管授课,但心里总觉得这样人有些不堪,故而看他走神,便故意叫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这小厮竟学得极好,瞧着比别人说得都流利些,就是那声音软绵绵的很有些女气,越发让他心里起腻,等这小厮说完,便连忙叫他坐下,连点评都未曾点评。
许碧还真没想到梅若坚猜到那个方面去了,这一堂课上完已经到了子时,沈家的人一出房门就四散在夜色之中没了影儿,只有许碧和知雨拿钥匙又开了花园门,悄悄回了院子。
知晴守门,困得直打呵欠,终于盼了她们回来,不禁叹道:“姑娘辛苦学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去跟倭人说话不成?”她可是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上什么倭人了。
许碧看她困得两眼都睁不开,笑着打发她去睡,自己由知雨伺候着洗干净了脸,就进了卧房。其实她也知道便是学会了倭语也未必就能派得上用场,但不学又觉得可惜。何况这比做针线可有趣多了。
她一边想一边往床边走,一掀帏帐却发现里头已经有了个人,吓得一声尖叫险些就要出口,却被那人伸出手来一把捂住了,低声笑道:“是我。”正是沈云殊。
“你——”许碧险些被吓出心脏病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出声就跑到我床上来!”
沈云殊嘿嘿一笑,小声道:“偷偷跑回来的,别作声。”
许碧白了他一眼,把灯吹熄,也低声道:“还别作声呢。你这吓我一跳,要是我喊出来,看你怎么收场!”幸好她不习惯有人在屋子里值夜,要不然知雨也在,这还能瞒得过去吗?
沈云殊往后一倒,躺在她的枕头上,笑道:“大少奶奶胆气过人,哪能见人就吓着了呢。”
许碧忍不住伸手就掐了他一下,没好气道:“这跑回来又是什么事?”
“没什么事儿——”沈云殊反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要把海鹰再送回宣城去,顺便来看看你。”
“骗人吧你就——”许碧才不相信他,“海鹰那边,袁家起疑心了?”
“嗯。袁家也不好骗。这会儿海鹰知道的都吐得差不多了,送他回去避避风头。”沈云殊握着许碧的手没放。其实他真不是骗人的,本来他们扮作商队,赶着天黑前进城,明日一早就走,他是特意回来看看许碧的,二更时分就得走。
说起来,许碧马上就要及笄了,那时候就……
沈云殊轻咳一声,把心里的绮思压下去:“倭语学得如何?”
“好着呢。”许碧不大谦虚地夸了自己一句,小声道,“你觉得梅若坚怎么样?”
“什么叫怎么样?”沈云殊一听就知道许碧自然不是想要寻常的答案。
“我是说,若是给云婷说亲事……”许碧忽发奇想,“要是让云婷也跟着去学学倭语,你看怎么样?”让沈云婷先认识一下梅若坚,总比盲婚哑嫁要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