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是从未听过的怆然,夹杂着割肉剔骨般的痛楚。叶薇原本想推开他,却被这声音弄得心头一颤,半晌才找回神智。
微仰起头,对着近在咫尺的面庞艰难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勾起唇角,居然轻轻地笑了,“别装了。事已至此,你还指望继续糊弄我不成?”凑近一点,嘴唇在她额角鬓发处摩挲,却又隔着微妙的距离,竟像是不敢碰触一般,“让我抱抱你。多少年了,无数次午夜梦回,我都想这么把你搂在怀里。楚惜,不要再离开……”
他语气里的悲戚太过深刻,哪怕是处在满世界的兵荒马乱中,叶薇还是被拨动了心弦。
这个男人,是她的莫逆之交、死生之友,是哪怕轮回转世、她依然能全心信任的人。她曾以为,自己于他也只是这样的存在,可是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对她情根深种。
那种她并不相信的感情,将他擒获俘虏,剥夺了他的恣意潇洒、快活人生,将他送到这无边深宫,与她重逢。
真真是天意弄人。
眼睛有点刺痛,她眨了两下,便有眼泪顺着滑落。谢怀看到她的泪水,眉头狠狠一跳,大拇指却已顺着按到那里,堪堪接住晶莹的泪滴。
“别哭。我不想让你哭的……”
叶薇闭上双眼,用力地摇头,仿佛无力承受。他衣袍上的檀香味萦绕在鼻尖,让她想起从前青云观的无数个日夜。他教她吹笛、带她赏月,他们一起将美酒埋入土中,约好十年之后再来挖取,不醉不归。
那么多的美好回忆,此刻回想起来才让她恍然惊觉,原来自己前世短暂的十几年里,唯有与他在一起时才是真正快活的。
他依然抱着她,而她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忘记了后果,忘记了彼此的处境,只知道自己亏欠面前这个男人。而她最不想的,就是让他难过。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让你这样的……都是我的错……”
她哭得不能自已,让他整颗心都揪紧了,只能轻柔地替她擦着眼泪,“不,不是你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与你没有半点干系……你不要觉得我受了什么苦,上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我已经充满了感激……”
她还是摇头,谢怀又是困惑又是无奈,捧住她的脸就要望进那双眼睛里去。湖泊般美丽深邃,依稀还能从里面看到熟悉的影子,是那个烙印在他灵魂中的少女。
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琳婕妤娘娘,您怎么进来了?贫道不是让您在外面等候吗?”
邹远强自镇定的声音传进屋子,让相拥的两人都如梦初醒。叶薇忙不迭推了他一下,环住她腰肢的手松开,谢怀后退半步,而她扭头朝外面望去,满脸的紧张。
“昭仪娘娘迟迟没有出来,本宫有些担心。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没有。贫道不便入师尊的居处,所以是昭仪娘娘独自进去的,也许是没找到青藤纸吧……”
沈蕴初沉吟片刻,“那本宫进去看看。”
叶薇浑身一凛,攥住谢怀的袖子就将他往外推,“你快走,别让蕴初看到了……”
他却并不想离开,“她是你的表妹,不会害我们的……”
“不,你不知道她对你……反正不能让她看到。你快出去啊!”
她的语气是切金断玉般的坚决,谢怀终于屈服,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捏了下,“那好,我改天再来找你。”
叶薇闭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道:“当心别被人看到。”
青色的颀长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叶薇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慢慢跌坐到地上。有女子的绣鞋停在她身边,沈蕴初蹲下来扶住她肩膀,如水的目光里有隐约的掂量,“你怎么了?为什么坐在这儿?”
叶薇略微侧过头,昏黄的灯光掩盖了她哭过的红肿双目,也掩盖了她神情下的心虚和不自然,“没看清路,结果扭到了脚,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觉得太丢人了,所以没敢让邹道长听到声响。还好你进来了,来,扶我一把,看能不能站起来。”
沈蕴初无奈一笑,“真是的,平地上也能扭了脚,你也太不小心了。”托住她胳膊往上一提,“很疼吗?不然我出去叫宦官来抬你?”
“不用了,你扶我一下就好。这里到底是天一道长打坐的地方,他应该不会希望什么人都跑进来。”叶薇借着她的力气站起来,两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等等!”沈蕴初忽地停步,懊恼地拍拍额头,“瞧我们这记性。大晚上来这里,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青藤纸都没拿,回去还不得被姚昭容给挤兑死!”
叶薇一愣,“对哦,我居然把这个给忘了。”
沈蕴初松开她,折回去找青藤纸。却见光可鉴人的玉台上,瓷青色的纸张散乱地放着,有一些还落到了地上。她忍不住蹙眉,“那些道士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说收拾好点,胡乱放着像什么样子?”
她走到叶薇身边,重新扶住她胳膊。此刻距离门口近了些,她也能借着大殿的灯光看清她苍白的面色,还有通红的眼睛,“看来你刚才痛得够呛。唉,这趟差使办得也真是曲折,居然都把你弄伤了。”
叶薇余光往屋内一扫,正好看到那管熟悉的竹笛。谢怀走得匆忙,并没有带走它,此刻就安静地躺在房间的角落。屋子里太暗,她看不清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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