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的态度会更激烈一点。”温蒂说。
她的影子倒映在镜中, 令人分不清虚实真假。
不过温不怎么在乎虚实真假。她自认为自己最大的有点有三个:看得透,想得开, 知道什么时候该藏着掖着、什么时候该坦诚以对,而这三个优点已经足够她应付她遇到的所有问题。
游戏不也是假的?她可半点没因为游戏是假的就觉得打游戏不快乐了。
“我还挺喜欢这个房间, 除了太宽敞以外布置非常合理。”温说,“床和小阳台的距离角度都刚刚好,开着窗户的时候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但又不会被窗外的人直视;书桌在靠近墙角的地方, 就算我开着门也能保证坐在那里时的隐蔽性, 但又不至于完全注意不到门口的动静。就连我根本用不到的化妆台也不算是败笔——我不化妆,但是护肤乳还是要抹一点的,而且梳头发的时候也能用到。”
温蒂淡淡地说:“阿尔弗雷德一向考虑周全。”
“你从来没提到过管家,我觉得他应该一定程度上扮演了爷爷的角色吧?”温饶有兴致地说, “还是说他就真的只是个管家而已?”
“他确实扮演了爷爷的角色, 但他是极其溺爱儿子, 会劝着孙辈不要太和父亲计较的爷爷。”温蒂说, “而且他是个英国人——”
“噢。”温了然地说,“不表露情绪的英国人。”
温翘起腿在椅子上转了个圈,从正对着梳妆镜变成正对着房间:“我不想住在这里。”
“因为和我的房间陈设一模一样?”
“我早就想说了, 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浑身是刺。”温端详着房间, “我当然和你不同, 可我也不记得和你划清界限。我不喜欢你的性格,你的处事风格和你的……好吧,基本上, 我不喜欢你的所有。”
温蒂笑了。
“但我们确实非常不同又极端相似。”温说,“这就意味着我永远不可能真正意义上地、老死不相往来地那样讨厌你。”
“就是这样。”温蒂叹息着说,“你永远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是我们一致的风格,但不同点在于,我是不受控地给人巴掌然后为了弥补给个甜枣,而你是……”
“我只是说真话。”温无奈地说,“你属于刻意伤害别人。”
“就是这样。”温蒂回答,“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不是姓韦恩,让人们觉得我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所以容忍我的刻薄,如果我不是这么聪明和漂亮,让人们觉得我不可能完美无缺所以肯定会有性格缺点,那我还有什么讨人喜欢的地方?”
温说:“这就是你憎恨吃药和变得‘正常’的原因?”
“……对。”温蒂说,“我不能失去我的优势。”
“你真无聊。”温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想这些根本辩不出结果的问题,“这种想法完全可以代换一下,如果你不是你父亲的女儿他还会爱你吗?如果你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你能过得开心吗?”
“不会。不能。”温蒂说。
“我不是在提问,你已经出生了姐姐,你已经存在了,所有关于‘存在’的疑问都可以就此打住,除非你打算成为哲学家,不然这种提问除了让你耿耿于怀以外有弊无利。”
温蒂说:“我讨厌你理所当然的乐观。”
温说:“我讨厌你莫名其妙的悲观。”
温蒂说:“我讨厌你能轻易得到我无法得到的答案。”
温说:“我讨厌你永远在我理解不了的角度自找麻烦。”
温蒂说:“我讨厌你在我做不到的领域里驾轻就熟。”
温说:“我讨厌你把所有一加一等于二的事情变成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
温蒂说:“我讨厌你对我这么慷慨友善。”
温停了一下:“你确实很懂什么叫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温蒂说:“我讨厌你尽你所能地寻找悲剧里值得一笑的部分。”
温说:“我都不把你眼中的悲剧视为悲剧。”
温蒂说:“我讨厌你在我的人生里不可或缺。”
温说:“其实你很喜欢我吧。”
温蒂说:“我讨厌你从来都不喜欢我。”
“……其实也没有到‘不喜欢’的程度,你有点像个老套过时的母亲,或者控制欲过强的姐姐,或者任性妄为的妹妹。”温说,“我们只是单纯的观念不合,你人又不坏,不至于让我讨厌。”
“如果我们不是像这样依存在同一具身体里,”温蒂说,“你根本不会给机会让我展示我的‘人还不坏’。”
“……”
妈的,温想,被她说中了。
“就算你发现我‘人还不坏’,我的缺点也会让你完全没办法喜欢我。”温蒂说,“你只是——你只是接受我的存在。你只是努力理解我,然后安慰我,实际上你完全不认同我。”
“……”
妈的,温想,这家伙简直从来没有哪一次不让她觉得难搞。
单单凭借着温蒂的难搞程度她都不会认为温蒂的存在是个幻觉,因为在幻觉里,她从来不会看到这么难搞的、让她觉得束手无策的对象。
“现在你开始觉得我让你烦躁了。”温蒂继续说,“我们的对话总是以此结束,我觉得你不懂我,而你觉得我烦人。”
“……你就一定要撕裂一切然后得出这种充满怀疑论的结论吗?”
“对。”温蒂说,“我就是这样,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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