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惊喜的稿子

    淅淅沥沥的小雨, 下个不停。

    一大早, 陈士雍就整理的长衫, 拿着公文包, 准备出门。他的妻子将油纸伞递给他，说道：“天气不好，路上小心。”

    陈士雍颔首，说：“好的。”

    陈士雍家所在的巷子距离街道不远, 他出了门, 很快的拦了一辆黄包车，别看平日里黄包车满大街的都是, 但是这样的日子，想要拦车可不容易。他能够一出门就顺利的拦到黄包车，那是十分幸运的一件事。

    这顺利让陈士雍的心情相当不错，而因着这份顺利, 他也是第一个来到报社的人。

    等他泡了茶，就看窗外的雨竟然越来越大, 同事们一个个过来，即便是带了伞，也都淋成了落汤鸡。更有甚者，没有拦到黄包车, 抵达的时候已经溅了一裤腿泥，有辱斯文。

    倒是他，已经十分闲适的开始工作，他低头喝了一口热茶, 拆开了今天的第一封投稿。

    他们这样的老编辑，已经养成了一目十行的习惯，嗯，又是一篇情情爱爱，不是不好，只是毫无新意，与他们报纸半分不贴合，自然不适用。他将投稿放在一旁，这是弃用了。他很快的打开第二封信……因着他们报社的门槛不高，故事也比较白话市井，因此稿件倒是不少的。

    但是好与不好，就又两说了。

    他接连看了三四封，都并不合适，不过这也不意外就是。

    他打开第五封，只看封面，字体娟秀，一看便是女子。读过书的女子，总是让人生出许多好感的。他很快的打开信封，阅读起来……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不过可以看出写作的人绝对不是新手，不管是文笔还是遣词造句，甚至下钩子，都是十分老练的。这样的风格，如果说没有一点写作经验，他是不信的。

    他想：这是一个讲述好女人的故事，是坏男人回头是岸。

    只是虽然这样想，但是隐约间总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作为一个老编辑，他总是觉得，前边有哪里，似乎是透着违和。不过陈士雍并没有多想，接近一万字的小文章进展的很快。

    陈士雍继续看下去，突然间，他一口茶水，噗嗤一声喷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

    陈士雍陷入巨大的咳嗽声。

    其他人都好奇的看向了他，对面桌的编辑正在擦拭自己裤腿儿上的泥点子，就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问：“老陈，你这是怎么了？”

    陈士雍咳嗽的满脸通红，他掩着嘴，点了点桌上的稿子，好半天，才缓过来，随即赶紧细看下去，巨大转折之后，后面的内容所剩无几。

    陈士雍快速看完，说：“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觉得，哪里好似不对！”

    他总觉得，那些“好”浮着一股虚，现在真相大白，果然是重重落了地。前边的违和都在这一刻清晰明朗开来，他与同僚赞道：“我这一份稿子，极好极好！”

    颇有一种，黑色幽默之感。

    再看作者，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常欢喜。

    他立刻起身，说：“我与主编去说！”

    一篇让人惊喜的文章，带来的可不仅仅是一篇文章那么简单，还意味着，他们可能发掘一位可以长期供稿的成熟“新人”。

    虽然这笔名是新的，但是陈士雍断定，这人一定不是新人。

    如果能将此人发展成自己的长期供稿人，那么可是大大的好事。

    陈士雍觉得，他今天，果然是好运的！

    编辑部的陈编辑觉得自己今天超好运。而同样的，曲小西也觉得自己今天超好运。因为下雨的关系，小贩一早出摊就着急收摊，她竟然在一大早买到了比平时便宜的鸡蛋。

    她将小一百个鸡蛋全包了，省下了二十个铜板。

    除此之外，还买到了一小篮子草莓，草莓不甜，酸酸的不是很好卖。这才便宜了曲小西。

    曲小西将身上的雨水擦干净，吩咐小东：“小哥哥，你帮我洗一下草莓。”

    小东听话得很，不过却认真告诉小西：“酸，不好吃。”

    曲小西点头：“我知道的，咱们不吃，我做成果酱。”

    小东歪头，好奇的问：“果酱？那是什么？”

    一旁也在帮忙的小北也看向了曲小西，曲小西想了一下，说：“是很好吃的东西哦，酸酸甜甜，配上面包，十分可口。也可以做草莓山药，总之是做甜点很好的搭配。虽然草莓酸酸的，但是我们要加很多糖，就会变得超甜的。你们要帮忙哦！”

    小东和小北赶紧点头：“好。”

    这样的雨天，兄妹三个倒是热热热闹闹的——“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曲小西挑了一下眉，来到门口：“谁呀？”

    虽然是白天，但是她也没有贸然开门。

    “我是楼下蓝小姐家的帮佣许妈。”

    虽然住进来的时间不长，跟大家也没有什么来往。但是曲小西是知道的，蓝小姐并没有结婚，是一个人。他们家除了她，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帮佣许妈。

    只两个人。

    曲小西拉开了房门，含笑：“您好，有事吗？”

    许妈指了指楼下，说：“邮差到了，找你的。”

    曲小西道了谢，立刻急切的跟着许妈一同下楼。虽然下雨，但是邮差披着蓑衣，看到曲小西，问：“高若萱？”

    曲小西点头，应了是，邮差将一封信交给她，说：“你的信，签个名。”

    又说：“不会写字就盖手印。”

    曲小西很快的签名领了信，一旁的许妈好奇的多看了曲小西一眼。

    曲小西笑盈盈的，再次谢了许妈，与她告辞，匆匆上楼。

    一回到房间，小东和小北都赶紧凑上来，问：“这是什么呀？”

    曲小西：“应该是回信。”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录取，随即打开了信封，一张汇款单，就在信封里。曲小西高兴的呦吼了一声，说：“有好消息。”

    她仔细的看了一下回信，这是她投稿生活小常识得到的费用，小常识被采纳，她得到千字一元的稿费，虽然她的内容不够一千字，但是编辑部觉得她的小常识还蛮有用处，因此给她结算了一块钱。

    虽然只有少少的一块钱，但是全家都高兴的厉害。

    毕竟，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呀。

    小东看着小西的眼睛亮亮的，他捧着下巴，高兴的说：“妹妹，你好棒哦！”

    小东觉得，天下间没有一个人比他妹妹更厉害呢！

    他妹妹，是超级棒的仙女。

    一旁的小北更是小大人儿一样舒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姐姐就是超级厉害的。”

    曲小西扬头，骄傲：“那是！以后小哥哥和小北也会跟我一样厉害哒。”

    因为这一块钱，兄妹三个人燃起了巨大的热情，如果不是下雨，曲小西还打算带着他们出门去专门庆祝一下呢。不过雨势越来越大，倒是将人隔绝在了家里。

    可是就算在家也没有关系，曲小西烙了糖饼。

    酥软可口的糖饼，超好吃哒。

    小北啃着糖饼，心满意足又雄心壮志的说：“等我长大了，要赚很多很多钱，然后给哥哥姐姐买糖饼。”

    曲小西睨他一眼，感慨：“你可真出息，都赚大钱了，还给我买糖饼，就不能让我穿金戴银吗？”

    小北露出小米牙，可可爱爱：“给！所有钱都给姐姐保管！”

    曲小西这才心满意足，这样才对呀！

    她说：“算你这小不点还有点良心呢。”

    她摆出一副老太爷的样子，说：“以后我跟小哥哥可就等着你出息了啊。”

    小东也加入话题，他说：“那我要吃好多好东西。”

    小家伙儿立刻点头，用心的说：“好的呢。哥哥姐姐的愿望，我都会满足哒！”

    曲小西看他小小的一团，牛逼吹的倒是很大。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既然要赚大钱，就不能什么也不会哦！你们两个要不要先跟我学认字？”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她总归也没事儿干，不如教他们呢。

    小东与小北都齐刷刷的说了好，他们其实都有些底子。曲家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他们老爹曲老爷也十分醉心做学问。正因此，倒是在他们小小的时候就启蒙了。

    虽说这一年多蹉跎下来，小孩子已经记不得太多，但是捡起来的时候，多少也该有点印象。

    曲小西短期内不可能把他们两个男孩子送去学校，要找一个家庭教师也不是那么容易。索性就自己下手。

    只不过……事情可不像想的那么简单！

    “认字，首先咱们得认得自己的名字。”曲小西抓抓头发，说：“对，对对对，哎不是……不是这样写！！！”

    曲小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可能开始就让你们学这个有点难，但是咱们不是学过吗？还记不记得？”

    曲小西继续抓头：“等等，一二三四……你们不能数到十五就结束！！！这又不是打羊奶！”

    小东和小北小紧张的看着曲小西。

    他们觉得，今天的曲小西脸超黑！

    小东小小声，小怕怕的说：“今天的妹妹，有点不一样。”

    一旁的小不点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曲小西：“……”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最最最甜美的笑容，说：“小哥哥，小北啊！其实，一点也不难的，对不对？”

    单纯的小东摇头，坚定说：“难。”

    小北脚尖儿点地画圈圈，小声：“有点难。”

    曲小西：“……”

    她深深的吸气呼气，觉得自己最不能做的，就是启蒙老师了。

    所以，原来她打工赚学费的时候，做过一百种工作，却不包括做家教！

    小北偷偷的抬眼看了一眼曲小西，赶紧抱住她的腿，撒娇：“姐姐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们会认真学的！”

    小东在一旁抠着手指，也有一点小忐忑。

    曲小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说：“是我不会教。”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她挠挠头，原本的头发更乱：“我要认真赚钱了！”

    她鼓起雄心壮志一样，攥着拳头发誓：“我要赚很多很多钱，然后给你们找家庭教师！”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

    她，不可！

    小东与小北面面相觑。

    曲小西：“就这么定了，我觉得我不适合做老师！我还是努力赚钱！”

    小东与小北：“？”

    曲小西：“我的耐心不是很好，也不太会。我这么继续教下去，我自己暴躁；你们还会产生厌学的情绪，倒是不如暂停。稍后我给你们物色一个家庭教师，好不好？”

    小东和小北有点不解，不过却也不是不懂的。

    他们两个都乖乖的点头，应和了曲小西的话。

    曲小西雄赳赳气昂昂的坐在了书桌前，认真：“我要工作了！”

    因为被刺激了个够呛，曲小西一下子爆发了巨大的创作力。毕竟，比起给小朋友启蒙，还是写文章更轻松一些！真的！

    只要半个下午，只要，半个！！！

    她就可以体会穿越之前网上那些辅导孩子家长的崩溃内心！

    真的，太难了！

    曲小西下笔如泉涌，很快的就刷刷的写出两个小短篇，虽说那篇黑色幽默小短篇还没有结果，但是曲小西还是按照这个路数，又飞快的写了两篇文章。

    她一气呵成，觉得自己简直超棒！

    超棒的少女永不认输。

    华灯初上，阴沉沉的天气自然天黑的也早。

    此时雨水已经停了，走廊里有些说话的声音，差不多是下班的时间，自然有人开始回来。

    曲小西叫：“小哥哥！”

    曲小东赶紧出来，问：“妹妹，要做饭了吗？”

    他们家做什么事情，都是三个人一起，虽然曲小西是主厨，但是他跟弟弟都是有帮忙哒。每天差不多这个时间，就要做晚饭了。

    曲小西不用去厨房看就知道家里没有很多东西，这个季节各种菜色都是新鲜的，所以她也不太买了存在家里，正好赶上下雨，家里可不就没有什么了么！

    正好此时雨也停了，曲小西拿出一块钱，说：“你跟小北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可以买的！”

    一块钱，不能买很多东西，但是买一顿菜的钱，还是用不完的。

    曲小东睁大了眼睛，看向妹妹，结巴问：“我我我、我来买吗？”

    他好紧张的。

    曲小西点头：“对的呀，你可以吗？”

    小东迟疑了一下，立刻点头：“我可以。”

    曲小西含笑：“那么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一些哦！”

    她向窗外看了看，巷子里其实也只有三四个挑担过来卖菜的，她说：“不过人不多，有什么买什么吧。”

    小东：“好。”

    小北赶紧说：“我想一起。”

    曲小西：“随便你们呀。”

    两兄弟就这样手牵手一起出了门，曲小西去卫生间洗了手，随后来到厨房焖上了米饭，做好一切，她来到窗口，看向了窗外。虽然是让他们一起下去买东西，但是曲小西心里可不是全然放心的。

    只是，有些事情总要让他们尝试着来。

    曲小西居高临下的，就见小东和小北两个人站在卖鱼的小贩面前的说话，没一会儿，就看到那边称了一条鱼。曲小西扬起了嘴角。只不过，很快的，她又蹙起了眉头。

    两个孩子似乎与小贩起了什么争执，并没有给钱拿着鱼回来，反而是在那里纠缠了起来。

    小北小小的个头儿，挡在了小哥哥的前边，凶巴巴的叉着腰。

    三楼不高也不矮，但是却足够让曲小西听到卖鱼郎那一句“傻子”，小哥哥十四岁的年纪，长得不小，但是只要接触下来，是能感觉到他的一点点不对的。

    而因为白家的经历，让这孩子又有点小胆怯。

    所以，即便是居高临下，曲小西也能感觉到小哥哥的后退与胆怯。

    大抵是感觉到曲小东的不对劲儿，卖鱼郎洋洋得意，一口一个傻子。还有些强买强卖的架势了！

    曲小西一看这劲头儿，瞬间来了火气。

    她二话不说，抄着菜刀就下了楼，咣咣咣的把楼梯踩得嘎嘎响。

    二楼的厨房与他们不同，是三家共用，探头一看，就见曲小西提着菜刀，生生吓了一跳。赶紧缩回去。

    曲小西冲出门，二话不说奔到侧面儿的小巷，眼看哥哥弟弟都红着眼，曲小西毫不犹豫的就冲过去：“你骂谁是个傻子？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看！”

    曲小西冷着一张脸，她手里的菜刀闪闪发亮。

    “妹妹！”

    “姐姐！”

    曲小东和曲小北立刻有了依仗。

    小北赶紧告状：“他卖东西不老实，骗人！”

    卖鱼郎被菜刀吓了一跳，不过看到是个小姑娘，倒是又不担心，嗤笑：“你家果然是没人，竟然……啊！”

    谁能想到，曲小西竟然一菜刀就挥舞过去，卖鱼郎的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很快的躲开，叫：“你这泼妇，这是干什么！”

    这竟然真的敢下手！

    曲小西冷笑：“我干什么？你看不见吗？你再嘴贱，我就砍死你！”

    曲小西超级凶：“就算去巡捕房，我也不怕你！”

    她挥舞手上的菜刀，说：“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句难听的话！”

    她像是一个小炮仗，不用点燃都会着那种！凶的很咧！

    “你这凶婆娘……”卖鱼郎虽然是个大男人，但是出门讨生活的人，其实心里还是不太愿意惹麻烦的。看那个小子是个傻子，他才想沾点便宜。如今曲小西气势汹汹，他反而不太敢得罪人了。

    毕竟，这边住的人家，也不会很没有底气。

    就在这样僵持的时刻，一个黄包车停了下来。

    黄包车上的男人看向了曲小西，视线落在她的菜刀上，问：“这边出什么事儿了？”

    二楼的邻居。

    曲小西：“我要教训一下没有品德的狗东西！”

    “你这泼妇，我好男不跟女斗！”卖鱼郎眼看面前的男人一身体面，面容冷峻，看来颇不好惹。

    一时间，更不愿意在这里纠缠，他哼了一声，挑起担子，说：“我不与你们这些人一般见识。”

    说完，倒是嗖嗖的就快步离开。

    曲小西蹙着眉头，盯着卖鱼郎的背影不放。

    她转头看向小东，说：“小哥哥不要怕，以后谁欺负你，你就打回去！你什么都不用怕，捅破了天还有我在呢！”

    曲小东重重的嗯了一声。

    他可以保护妹妹，不能总让妹妹保护他。

    “我也会打架！”曲小北挥舞起小拳头，他刚才都有保护哥哥。

    曲小西笑了出来，说：“嗯，小北也很厉害。”

    她声音轻快：“那么，今晚我们吃什么呢？”

    曲小东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小北却是个小机灵鬼儿，一下子懂了，他说：“现在买！”

    小家伙儿牵着哥哥一同跑向了挑着韭菜的小贩前，韭菜小贩动作快的像是一阵风！两人顺利的买了一把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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