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鹿和扶着站起来了,时懿望着她柔弱却冷淡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殷勤的姿态太过可笑了。
她直起了跪着的那条腿,也跟着站起来了。她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傅斯恬泛着血丝的两掌上,还是心疼,“我车就在门口,手套箱里酒精和创可贴,我给你拿过来?”
“谢谢你,不用麻烦了。”女孩的声音很轻、很客气,“我去卫生间用水冲一冲就好。”
“我扶你过去吧。”简鹿和见势不对,给时懿打了个眼色,自告奋勇。
时懿却根本没有力气再去分辨简鹿和的意思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看着傅斯恬对着简鹿和露出笑脸,没有拒绝简鹿和,由着简鹿和扶着走远。一点一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喉咙哽塞,心灰意冷。
时懿提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最高处、最角落的看台上,独自静坐着,一直坐到了天黑。围墙外路灯亮了,熟悉的暖光晕染了进来,照亮了操场跑道上稀疏跑步的人影。
多希望还能发现女孩那张脸,遇见那双跑过时羞怯偷看自己的杏眼。
再也不会有了。
时懿闭上眼,脸上痒痒的。她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
没有谁会在原地等你的。不要再打扰她了。她彻底说服了自己。
时间进入十二月后就仿佛不再是用一日日过的了,新年的脚步不经意之间就逼到了眼前。
简鹿和试探性地邀请时懿:“跨年夜一起去参加校的室外跨年晚会吧。看完晚会,正好一起回宿舍给斯恬庆生?”她偶尔还是想帮忙缓和她们俩人的关系,但时懿明显已经失了兴致。
果然,时懿拒绝了。
简鹿和虽然遗憾,但摸不清两人之间具体的纠葛,也不敢多劝了。
12月31日当晚,傅斯恬拖着疲惫的身体与陈熙竹、尹繁露、简鹿和一起去校跨年晚会狂欢。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欢笑声中、热闹声中,傅斯恬合群地笑着。
千人齐喊倒计时,新年钟声响起的第一瞬间,所有人都在喊“新年快乐!”,陈熙竹、尹繁露和简鹿和却在她的耳边对着她高呼:“斯恬,生日快乐!”
她们怕她听不见,肆无忌惮,喊了一遍又一遍,笑脸真挚又可爱,喊声回荡在逐渐安静了的广场上,带得台上的主持人也惊喜地附和:“我好像听到有同学刚好生日?”
简鹿和举起傅斯恬的手欢呼:“这里,寿星在这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傅斯恬脸红成一片。
主持人笑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话筒对着台下,台下就响起了同学们生日快乐的祝福声:“生日快乐!”
祝福声响彻云霄,傅斯恬咬着唇,眼底渐渐有水汽氤氲上来。从来没有人这样热闹地为她庆祝过,更不用说是这样多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了。
她以为她会知足,会无比快乐的。
可望着这千张祝福的笑脸,她笑着笑着,心里却有一块地方越来越空,越来越疼,很疼很疼。
这一声声祝福,一张张笑脸里,没有时懿。
19岁,由着时懿一声温柔的“生日快乐”开启的人生结束了。
20岁、21岁……从此以后的每一岁,都没有星光,没有时懿了。
时懿在哪里?又同谁在一起?
那块地方,像生疮腐烂、永远无法真正愈合的空口。无意中戳到,便是痛彻心扉。
元旦当天晚上,简鹿和回家了,尹繁露被雷伊琳她们宿舍叫去玩狼人杀了,宿舍只剩下傅斯恬一人。
零点零分,1月1号宣告结束,时懿靠坐在床边,扶额苦笑一声,反手把看了一整天,根本不会送出去的礼物塞进了床头抽屉的最里面。
她躺下身子,尝试入睡,零点三十分,还是认命地抓过了手机,完成每晚入睡前的最后一件事——看一遍傅斯恬的小号的动态。
熟门熟路地戳进主页,滑到全部微博页面。微博条数显示又增加了一条。习以为常地往下拖动想看看有没有点赞的动态,突然,她指尖僵住,整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1月1日23点58分,傅斯恬发了一条微博,可见的。
她说:
lh说,愿望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
101,那我能许愿,
以后可以不喜欢你了吗?
一刹那间,时懿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又疼又软。像是有闷雷打在她的耳边,又像是有烟花绽饭在她的心中。无法抑制的心疼、欢喜、爱恋压过了一切理智。
她翻起了身子下床,甚至忘记穿上拖鞋,急切地套了条裤子,穿了件长羽绒服,去客厅抓了车钥匙就出门了。
一路下到车库都没有碰到人。上了车,脚踩油门,开出一段路,渐渐觉得脚感不对。她低下头,看见自己光着脚,这才发现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
可不想回头。一刻都不想再多浪费。
一刻都舍不得傅斯恬再多受煎熬。
天寒地冻,夜深人静,她飙车到校园门口,停下车,甩上车门,赤着脚,披散着发,像疯子一样在午夜的校园里狂奔。
气喘吁吁,迎着宿管阿姨惊愕的眼光,她跑进宿舍楼、跑进电梯、跑到1510的宿舍门口。
宿舍门竟是虚掩着的。
时懿心跳狂乱,一贯沉稳淡然的面容上是无法掩饰的紧张。
她颤抖着手推开了门,铁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满室清辉中,有窸窣的床帘翻动声,随即,傅斯恬那张她朝思暮想的小脸探了出来。
像是根本没有预料过会是时懿,傅斯恬明显怔住了。
时懿心蓦地定了下来,唇角不自觉就有笑露了出来。她在女孩懵然的注视下踏进了这间承载过她们最痛苦记忆的宿舍。
女孩嗫嚅提醒:“繁露和鹿和都不在宿舍。”
时懿反手推上门,温声道:“我找你。”
她凝视着她,步步走近。傅斯恬在她隐含灼热的视线下,呼吸彻底乱了,死去已久的心脏仿佛顷刻之间在胸腔里复活了。
她不自觉地揪紧了被单,抖着声问:“有……什么事吗?”
时懿走到她的床头,仰着头望着她,目光比星辰还要亮,比湖水还要柔。她伸手拾了傅斯恬落在被子上的左手,带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嗓音低柔:
“我来找你许一个新年愿望。”
她的脸好冰好冰,可是她贴着手心落下的吻,好烫好烫。
“不要不喜欢我,一直一直,喜欢着我好不好?”
像烙在灵魂上的热吻,沸腾了傅斯恬浑身的血液。傅斯恬大脑充血般眩晕,一刹那间分不清楚自己是又做梦了还是真实发生着。
作者有话要说:小兔叽撑不住了,
时懿抱着红彤彤的兔叽,心满意足。
以后夜里不看小号了,
看吃兔叽的一百零八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