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她把下唇咬出了沥沥的鲜血,强迫自己足够清醒,足够勇敢。辅导员询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她做得很好。杨月的情况一经上报,引起了学院领导的高度重视,当天下午心理老师就找了杨月初步了解了情况,通知他们联系家长,并且带着她去专业医院就诊了。心理医生评估杨月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他们辗转联系到了杨月的姑姑,与她沟通交流后,才决定让杨月暂时休学,跟她回家,接受更好的治疗和照顾。
他说这样对杨月才是最好的,她不需要觉得不安或者内疚。如果这种情况再不进行介入干预的话,会变得非常危险,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就追悔莫及了。也许一年的休学对现在的她们看来是天塌下来一样大的事,可如果生命安全、身心健康都无法得到保障了,其他所有的事都将变得无足轻重了。
看傅斯恬状态不佳的模样,他还说,有需要的话她最好也和心理老师聊聊,不要让这件事成为她心里的结。
那一刻,傅斯恬从心底里对“找心理老师聊聊”这件事生出的抵触与害怕,让她越发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多么的残忍。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究竟对不对。可对杨月,她没有办法不内疚。
她向辅导员要杨月姑姑的电话号码,辅导员不肯给她。她只好问辅导员杨月休学手续都办完了吗?还会过来吗?能帮她转交一封信给杨月的姑姑吗?
辅导员答应了,让她写了交给他助理,他助理下午会带着杨月姑姑去办理手续的。
傅斯恬回宿舍写信。她的信不长,只是交代了自己是谁,和杨月有什么样的因缘关系。而后向她们道歉,最重要的是祈求杨月姑姑,一定要治好杨月。她告诉她,杨月很多次都说她最怀念的就是小时候和姑姑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她从来都说,姑姑是唯一一个真心疼爱她的人、姑姑是她最亲近的人。她说过很多次以后她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姑姑,让她颐养天年。
她给她留了联系方式,表示她很愿意帮助杨月,有任何她能够帮得上杨月的地方,只要她能做得到她都愿意。
可这封信,石沉大海。
一直等到深夜,杨月的姑姑都没有联系她。傅斯恬盯着手机屏幕,彻底失去了睡眠。
校外不远处的套房里,时懿也失眠了。
听从方若桦的叮嘱不再吃安眠药后,她再也没有在上半夜入睡过了。
她还好吗?
不好。不用想她都该有答案的。
这不是她该在意的事情,甚至不是傅斯恬需要她在意的事情了……
手心里空荡荡的,仿佛还残留着上午傅斯恬硬生生从她手中抽离出去时,空气一点点灌进来的冰冷感。
心上好像有一角彻底缺失了。
一点、两点、三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傅斯恬的身影。
时懿终于忍无可忍,坐起了身子。
她在黑暗中静静地思索着,先是踩下了一只脚,挣扎了几秒,另一只脚还是下去了。她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沉,却还是一步一步,循着那日傅斯恬可能擦过的地板,从她的房门口,走到了傅斯恬曾安睡过的客房门口。
房门紧紧闭着,在黑夜中与她静默地对视着。仿佛是散发着无穷诱惑力的潘多拉魔盒。
不该打开、不可打开。
时懿的手握在门把手上,犹豫很久,却还是清醒地放任了自己。轻轻拧动,时隔小半年,她再一次打开了这扇门。
幽微的光亮中,屋内的陈设一如傅斯恬刚离开的模样。时懿望着床头坐着的那只兔子,放着的那盏小夜灯。
还有那个曾在这张床上欢笑、哭泣过的女孩影子。
痛楚猝不及防地淹没了时懿的心扉。
她压抑着恐惧、不安,近乎自虐地走进了这间房,走近了那张床,颤抖着指尖抚摸过傅斯恬躺过的被褥、睡过的枕头、抱过的……兔子。
她触碰着兔子的脸颊,就像触碰着女孩那半张红肿的脸颊。
小心翼翼,满怀柔情。
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再也无法视而不见,时懿顺从心意,极尽轻柔地抱住了小兔子。
强烈的自我厌恶中,伴随生出的却是一种解脱感。
她躲避了太久,无法面对了太久 。
承认喜欢傅斯恬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可不承认,原来是一件更难的事。
她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