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就比你俩聪明。回去后,你可以跟他好好谈谈。”
“我的病都好了?”
“差不多好了。回去后,他们仍会安排你住一段时间院,这样才有合理的治疗记录和康复经历。”老谢看了看旁边那位专心开车的人,“不用担心,所有费用全由亿森公司承担。你只需守口如瓶。”
“你们干嘛要挖那座古墓?”
“这个你就别管了。记住,事情经过你都已记起来了,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相信你自己会把握。你口风紧,应该不会乱说。”
“对,我口风紧,是出了名的。”
“就当是场意外事故。”
“惨痛的事故。”
“老鬼......他们还会继续找。”老谢又看了看那人。那人专心开车,就像什么也听不见,压根儿就不回头。
“他想搞个基地的事,难道也......”
“那个事情,你说,既是非法所得的资金,还能继续使用吗?”
“明白了。”
“真明白了?”
“是的,明白了。人生就是一场梦,你信不信?”
“以前不信的,”他皱了皱眉,“现在有点信了。”
“老谢,除了找墓,倒腾古玩,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身份?”
“怎么说呢,人其实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身份,每个人都一样。身份只是某个时期,你主要在从事某项工作,或担任某类角色的一份证明。”
“你说的对,老谢。”
*
回到重庆,我被安排在新桥医院住了几天,接受了几位专家会诊,接着又被转到重医附属第二医院。这期间,老谢跑前跑后,完全尽到了朋友的责任。他常跟医生探讨,研究我的病情,还在医院找了熟人,对我关照。他跟人家说,我在森林里迷路坠崖二十几天后,自己走了出来,是个
活生生的奇迹。那些人听了都非常感动。后来,护士站那里经常能听见有人谈论我的事迹。
到了附属二院后,康小强也到医院来看过我。但他待的时间很短,而且是跟着老谢来,又跟他一起离开的。我没怎么跟他说话。
那位从利川跟来的大汉仍在医院守着我,但从不跟我说话。
我百无聊赖,想找个人说话。但我只喜欢跟其中一位护士交流。因为几次路过护士站,都看见她在休息等候时,手上拿本书看。
“听你说话,不是本地人吧?”这天我问她。
“不是,我是贵州人,黔北山区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了这里。”
“是因为喜欢火锅吗?”
“当然不是了。不过我也喜欢火锅。”
“你在看什么书?”我问。
“比德梅尔的《茴香酒店》。”
“是本好书。听名字就是。”我其实没看过《茴香酒店》。
“你看过吗?我刚有点兴趣。”她看了看我,话多起来,“我读书也是先要喜欢一个名字,然后才喜欢那本书。我不太会选书,唯一能判断的就是书名。这是自小养成的习惯。没开好头,对吧?”
“什么没开好头?”
“从小没养成好习惯。”
“喜欢看书就是好习惯。你家一定是书香门第。”
“才不是呢。”她笑了,露出漂亮的牙齿。
“我听说,喜欢看书是从小培养的结果。”我想起了我父亲。
“才不是呢。我是很早就开始喜欢看书,但我妈妈不会拿书给我看,因为她不识字。我爸爸只负责我的学费和伙食费,别的也不怎么顾得上。我看书全凭兴趣,都是自己选书看,在书摊上。我从小就不太会选。”
“你很会选。”
后来她又问起我的“传奇”经历,我跟她说,根本没有传的那么夸张,其实就是同一个脑子被门夹过两次之后,所产生的不同认识而已。“我很小就有过钻进大山里去野,结果把脑子摔坏了的经历。没想到成年后,这种倒霉事又在我身上发生一次。所以我一直不相信,认为这次的事情是想象出来的。”
“这样的经历怎么能想象得出来呢?”
“那么你认为,书里那些故事都发生过?”
“那不一样,书里的故事未必都是真实的事,但多少有些现实依据,是作者对现实生活的观察和思考,是根据真实的人性进行的艺术创作。”
“有道理,或许我也该写本书,不能浪费这次阅历。”
“可以呀,完全可以,书名就叫《二十七日丛林求生记》,一定大卖。”
“名字可不可以别那么长,叫《双身记》怎么样?”
“那我可能看了这个书名,就没兴趣了。”
“真的吗?”
“是啊,如果名字看不出是写的什么,就懒得看了。”
小护士的话让我感到有些失落,看来我跟时代已经有些脱节了。后来我们就再也没谈这个话题。
听老谢说,这事并没告诉我家人,说是怕他们担心。我对此非常认同。其实母亲那人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怎么管我,这反倒让我轻松。我在重庆也算有很多朋友,但除了康小强来看过我一次,别的没人来。后来才知道,即便住的是普通病房,也不是谁想来看我就能来的。直到有天,那位沉默寡言的大汉一大早就没见人影。我问护士,她说那人好像走了。
“那人到底是干啥的?”小护士问,“开始还以为是给你请的护工,可又从没见他干活。保险公司的也不像。”
“林区单位的,这种事,有经济方面的纠葛,会有赔偿。”我解释说。
我去护士站借用电话,准备打给康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