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如果你需要独处,我和谢姚犁可以暂时离开一会儿。”沈新站起身,看着我说,“我们也不走远。如果你想找我们,可以按房间里的呼叫铃。那样,工作人员会通知我们,我们就会知道你想跟我们见面了。”
“好,很快我就去按铃。”
沈新拍了拍还在发愣的老谢,转身就走。老谢叹了口气,也跟着走了。我看见那俩小伙随后也离开了。不过,我想他俩依然会待在附近某处。
我靠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天井外面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起那本笔记,接着刚才看过的地方,认真往下看——
*
最近几天,我每晚都做噩梦。有时连白天也做。
我梦见自己仍在洞里蹒跚前行,不知何处才是尽头。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样的感受:空虚和寂寞,甚至比真正的危险更加可怕,因为它虽然看似不会伤害你的身体,但却可以扭曲你的灵魂。我跟沈新走散了,一个人形单影只,身边唯有无尽的孤独,感觉糟糕透了。后来,我好像走进了一团白光。那种耀眼的白光我应该见过不止一次,所以就带进梦里来了吧?
还好,知道是在做梦,所以我并不担心。
不过,让我不安的是,这个梦并没有就此结束。那段梦里的经历似乎还在延续,而且发展出了新的篇章。连续几个晚上,我都在同一个梦里,但每晚梦见的情况又有所不同。那个困扰着我的梦,仿佛在不断发展。
今天,外面好像在下雨。在这个地下室里,下不下雨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能从外面那条过道的尽头——那是我能单独活动的最远距离——区分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那里有扇天窗,盖着玻璃。玻璃上全是水滴。我凭每天数次到访那扇天窗,来确定昼夜更替。自从答应做这项实验,我已在这地方待了五天。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就写写笔记,以此打发时间。
为免遗忘(现在看,这是很有可能的),我用从到这边来第一晚住的那家宾馆拿的纸和笔,把这几天的事先记
下来。有时间了,我还要把这次的经历记在本子上。宾馆无偿提供的便签有很厚一本,我全拿走了。
我不知道为何总是持续梦见同一件事,而且这个梦非常清晰,一度让我产生困惑,以为自己并不在上海,依然还在利川的大山里。在梦里,我接受李若诚等人的问询,跟我在这边接受的问询内容惊人的一致。看来,只是梦见了自己经历过的场景而已。不过,这个梦本身也许就是这个实验的目的之一,他们可能想看看,如果当初是另一种情况,将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我怀疑这个梦跟我每天在进行实验时接受的语言诱导有很大关系。我只能想到这些。
主持实验的是位和蔼可亲的老先生,像是有七十来岁。如果是普通职业,这年龄早该退休了。这显然是非常重要,而且不是换谁都能胜任的工作。老先生每次来都穿着密不透风,面部有块玻璃面罩的防护服。即便透过玻璃,我也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我能感受到从那双眼睛中透出对我的浓厚兴趣。他每天都会提出些问题让我回答,有时,还要问我对梦里所见所闻的看法。
他知道我脑子里装的全是梦,因为我都告诉他了。
这两天,刚好我梦见的情况也与此类似。在梦里,组织救援工作的李若诚和他安排来做笔录的工作人员也是用那种很想知道些什么的眼光看着我,向我问各种问题。他们一边对我进行治疗,一边向我了解情况。我把这些都跟教授和沈新说了。沈新对此非常感兴趣,不放过我讲的话里每一个细节。有时,她还会告诉我,对那些问题应该怎么回答。她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这两天没看见老谢,但沈新每天都来。她说过,会一直陪着我。我听见她称呼老先生为教授。可能是为了保密,她在称呼前面没有加姓氏。我很自觉,也从不问教授贵姓。教授还有个年轻助手,是位长得挺漂亮,挺清秀的姑娘。我猜是他的学生。我也没问她的名字。几天来,我能见到的就这三人。他们每次来得都很突然,进入实验室的时候,都穿着防护服。透过某些迹象,我判断这里面空间其实很大,只是我的活动范围有限。
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工作人员。有几次,我在过道里仿佛听见有机器运行发出的嗡嗡声,起初以为是空调,是新风系统,可过了一阵,那声音又停了。那声音也有点像地铁驶过,或是某种大马力发动机间歇性启动。
我从不到处乱走,只在规定区域内活动。我也知道,这种看似没什么人管的地方,管理得其实比任何地方都严。我有个感觉,自己根本不可能越界。
对这个实验,我非常配合。因为对地下那段经历心有余悸,所以对他们提出的任何奇怪要求都能理解,也能够接受。我当然不傻,这其实就是对我进行的某种形式的隔离措施。不过,这是为我好,也为其他人好。
我猜,老谢和小武恐怕跟我一样,也被隔离了。因为离开宾馆后,就没看见过他俩。昨天,听说毛鑫被送去了别的地方进行治疗,我有点担心他。我就此问过沈新,她神情黯然,没回答。估计情况不是太好。
沈新再次来看我,脸上露出了近期难得一见的笑容。她对我说,根据各项检查指标显示,我的情况很好,没什么问题,再监测一段时间就可以出去了。我问她还要等多久,她说大约还需要一个星期。
这显然是个好消息。我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