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想,却被一声惊呼给拉回了现实。发出呼声的是小武,他叫着他的无人机快要失控了。“拉不住,拉不住了。”他不断叫着。
“赶紧爬升,收回来。”沈新命令道。
“不行,爬升不了。”小武使劲抓着手里的遥控器,好像这样可以帮助那架估计正在挣扎中的无人机,“完了,完了。”他忽然颓丧地叫了声,接着,他的手放松了。再接着,他整个肩膀也放松了。
“怎么回事?”毛鑫在后面问。
“强力磁场。”小武手中还抓着遥控器。
“磁场?怎么......可能。”后面两个字,毛鑫说出口时已不带疑问。
沈新皱起了眉头,好像在心里对遇到的问题进行评估。
我想,这口井里的磁力,应该是从某个深度开始有的。当小武的无人机下降到那个深度时,便遭遇了磁场,失去控制,坠毁了。不管怎样,这意味着我们不能再继续下行。因为咱们携带的大多数工具,都是金属的。要继续前进,除非把身上的金属工具全部抛弃。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回放刚拍到的视频。”沈新忽然说。
小武手上仍握着那架无人机的操控器,那上面有个接收器,可以接收实时视频。刚才忙着操作,估计没注意看无人机拍摄的内容。通常来说,拍摄的视频都会随时保存,所以就算无人机报销了,前面上传的视频还在。经沈新提醒,小武此刻开始回放无人机坠毁之前的最后轨迹。
“噢,噢......”他嘴里不断发出叹息。
因为隔着半圈,还隔着两个挤在一起的背影,我看不见小武手上那个很小的接收屏窗口。“怎么样?”同样也看不见的毛鑫在后面问。
“井底有水,无人机扎进了水里。”小武说。
“快,再回放一遍。”沈新忽然叫道,“分析坠落速度。”
他俩挤在一起,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我试着靠近,也只能从缝隙里,看见模糊不清的视频画面。可能传输信号受到了干扰,或是角度方面的问题。我看见画面晃动得厉害,然后那东西就掉水里了。
“速度如何?”沈新又在问小武,“不该这么快。”
“是的,速度太快。”小武也说,他好像在做计算。
“你看,看那些水浪。”小武举着接收器,一边重放,一边输入。上面有些数据在跳动。他的声音有些紧张:“要么只能说,水在上涨。”
“丢一支冷焰火。”沈新忽然命令道。
小武动作很快,丢下遥控器,掏出冷焰火,拉燃扔了出去。
井内亮了起来,光线一直朝下而去,慢慢往深处照亮。我又看见深处井壁上有好几处开孔,不过,几乎一眨眼就不见了。黑色的,翻滚着的水,从下方迅速涌了上来,就像发生井喷一样。
“跑!”沈新叫了一声,身体就已经在两三步台阶之外,“进洞。”
她居然朝下跑。小武紧跟着她。
留给我们反应的时间很短。以我对水的了解,加上对现况的判断,如果被卷入汹涌的激流,就算不撞在那一根根被当做梯子的石梁上,也会造成晕厥,最后窒息而亡,幸存的概率极低。沈新的选择没错,如果还有幸免于难的机会,只能是那些横向涵洞。她让我们躲进去,无论如何,也好过被水卷走。
毛鑫犹豫了几秒,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谢一把给提了起来,跟他往上面跑。我也跟着他俩往上跑。人在危险来临时,往往能迸发出超常的力量,表现出的机敏与果断,有时会超乎想象。此刻,我幸运地发挥出了这种潜能。我的身体变得异常敏捷,步履如飞,那些石梁——该死,我再也不愿将其看着是方便的梯子——原本具有的一点儿危险性,对我来说已不在话下。我们以赛艇般的速度往上跑了两圈,找准最先发现那个洞子,钻了进去。我敢说,就算是往那洞口连着射进去三支箭,也不过就这么利索。我是最后一个钻进洞的,弯腰屈身的时候,感觉屁股似乎被猛地踢了一脚。接着,势若奔马的水裹挟着我,把我拼命往里推,让我的脸跟老谢的鞋底紧紧贴在一起。
涌进涵洞里的水,势头明显减弱了,但后面有更多的水涌进来。我们必须赶在涵洞被水灌满之前,找到安全之处。这是一场跟水流比速度的竞赛,除了开足马力,没有别的选择。不过麻烦的是,在涵洞里,根本直不起身。毛鑫一路都在叫唤,像敢死队员做最后突击时那样,跟发了疯似的。我估计他的额头一定被撞得很惨。老谢表现很沉着,连滚带爬的跑。毕竟是经常下地掘墓的。其实我对这种运动方式并不感觉难受,因为不久前刚适应了以四肢并用的姿势行动,而且运用起来非常自如。但老谢的鞋子限制了我的发挥。
涵洞里的水越来越多,已将我们完全淹没。我屏住呼吸,让自己放松,以便尽量争取闭息时间。可前方好像总是没有尽头。后来老谢曾说,幸亏这次是我跑在最后,就我这块头,往涵洞里一堵,给他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这家伙和毛鑫都没被水呛着。真是便宜了他俩。
正当我以为将以对自己来说最不可能的方式,被水淹死而告别人生,不料在最后时刻,裹着我的水却忽然散开了。倾泻而下的水流像玻璃碎片般,稀里哗啦冲击在坚硬的地面上。我也随之跌落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