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我已打听清楚了,你爹和你弟弟要待刑监府办理完录册才会被押送出京,和尹府所有男子一道。我已打点好刑监府大牢的守卫统领和牢头,那里不比天牢森严,他们答应我们以远亲的名义去探监。这是我按照目测的尺码给他们买的衣物和鞋子,北去寒冷,没有御寒的衣物怕是难以忍受。”他一边不紧不慢地打开包袱一边缓缓说道,我已是怔愣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翕动的薄唇,胸中一阵暖热。
他为何待我如此?解我之忧,护我周全,不声不响地就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从不曾想过往日那个狂傲不羁的混蛋,那个只会想办法刁难我戏耍我的恶魔有朝一日会暖进我心里去。做他能做的一切来帮助我,这便是他的侠义?胸中那股暖热涌至喉间,哽住。想唤他的名字,却是唤不出口。
“师叔!”我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缱绻在这个让我眷恋的怀抱。他完全没想到我会有此举,错愕间身子顿了顿,然后缓缓抬手环住我。温暖的手掌摩挲着我后背的丝,轻柔而流连。
“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嗅着淡淡的葛根香味,我一时迷离,忍不住想听他柔情的话语。
“想对你好。”头顶飘来略带霸道的话语,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柔情,可是在我听来却是最甜蜜的温柔,一时心跳失控,面颊微热。
“那我能为你做什么?”我很想知道。
“你只要好好的幸福着,就够了!”霸道的低语直击我的心房。
心中有什么荡漾开来,泛起层层波浪,原来他的霸道也可以让我如此心动。
“嘣~”正沉浸在无尽的甜蜜中,门口传来一声什么东西磕上门框的声音,神智瞬间清醒了许多。
“小的什么也没看见……那个……小的只是来问少主和大小姐……是不是在房中用餐……”门口传来小五支支吾吾的话语,商君陌完全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我从他怀中撑起,尴尬得红了脸。这小五果然是上天派来找我尴尬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顿时手足无措。若是平时也不至于连院中的脚步声都察觉不到,商君陌这家伙果然是乱人心神!
“就跟大家一起用,你先下去,我们一会就来。”商君陌整了整被我蹭乱的衣襟,淡淡地说道。
“是!”小五应声离开了。我心跳如擂鼓,脸红如绯霞,一时不知所措。
“那个……我……你……唉~”见他不说话我本想打破这尴尬,却不想一开口竟是不自控的语无伦次,最终放弃言语。胡乱扯着桌布,不敢抬看身旁的人。
“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身旁冷不丁传来冷冷的话语,我愣住,抬眸偷瞄阴气渐浓的某人,懦懦地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他的可及范围。我可不想头上再挨上一击,这家伙下手实在是太重了。
“那个……一时不习惯嘛!不要生气嘛,师叔!不是……”
“嘣~”
“啊~我错了,我只是叫顺口了,再也不会了。”我抬手揉着脑门,这家伙下手当真是快准狠!我根本来不及闪躲。我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叫了五年的师叔,我一时哪改得过来。我抬眸嘟嘴,哀怨地看着居高临下冷冷睨着我的某人,真是的!变脸的度真是比唱戏的还快!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秋风和煦的大好天气,可谓是探监的好日子。不过我此刻的心情却是郁闷到了极点,一大早被某人从温暖的被窝提起来,然后对着他鼓捣的一堆瓶瓶罐罐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多时辰,我感觉自己都快坐成雕像了。然后我在镜子中看到了一张歪脸,没错,就是歪脸。一边脸颊是我原本吹弹可破的肌肤,另一边却是丑陋骇人的烧伤疤痕,那耷拉着的眼皮是怎么回事?那歪裂的唇角又是怎么回事?那下巴上大如鸟屎的黑痣又是怎么回事?
“啊~”一声惊呼响彻整个林之灵。然而身旁的罪魁祸却甚是满意地欣赏着他的“作品”,只手撑着下巴连连点头。
穿着他准备的藏青色葛衫,戴着黑纱斗笠坐上马车直奔刑监府。探个监真的要装扮得如此“低调”?我真怕爹爹见到我会被吓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一路上丢给身旁的某人无数个白眼,然而耷拉着的那只眼实在是翻得辛苦。
最后顺利地进了刑监府大牢,没想到这里的监牢还不如京辅衙门的大,不过清一色的铁栏牢房,坚不可摧,结构复杂繁琐,要是想劫狱,怕是不可能的。还好爹爹没被判斩立决,不然我当初的劫狱劫法场计划怕是行不通的。顿时肃然起敬,想我大皇朝真是威武壮哉啊!
刑监府大牢有个三面铁板一面铁栏的牢房,专供探监所用。我们被带到那个牢房,进去一看我不禁乍舌,居然还摆有一张大案和两张椅子,桌上放着两盏油灯,这待遇……
待狱卒离去我如热锅之蚁般来回踱步,商君陌则很是平静地自顾自搬了张椅子坐下,不一会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铁链拖地出的叮叮声响刺痛了我的心,我难掩激动地趴在铁栏处向外张望。单手掀开斗笠的黑纱看着昏暗的过道中显出几个身影,被狱卒夹在中间的身影犹如剪影,单薄得似要飞走,不足半月时间竟然消瘦至此,怎能不刺痛我的心。一只温暖的手掌轻柔地搭上我的肩,那手指轻动拍了拍。心中顿时平静了不少,我绝对不能失控,若是一时失言,怕是再难出这牢门。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好好说话。”狱卒打开铁栏门将两个清瘦的身影推入,然后锁好,转身离去。我泪眼婆娑,模糊了视线,待脚步声远去再也忍不住飞扑向爹爹,一把抱住他。
“爹爹!”我将声音压至最低唤道。
“月儿!我的儿啊,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你,我尹卿知死而无憾了~”爹爹紧紧抱着我,上次只能隔着铁栏抵额而泣,今日却能相拥痛哭,也顾不得身前被铁链硌得生痛,我紧紧地抱着这个清瘦得似要飞走身体。还好,我们并不会生离死别,再过些日子我就会想办法救出爹爹,然后远走天涯,再也不分开。
“爹爹,您受苦了,您再忍耐些日子,我会想办法来救您和弟弟。”我调整好情绪,在爹爹耳边说道。
“月儿,你仔细听爹说,这里隔墙有耳,千万不可大意。让爹爹再好好看看你。”爹爹缓缓放开我的身体,双手扶上我的双肩,将我推离他的怀抱,铁链叮叮作响,敲痛我的心。以至于自此我听到这铁链的声音便如百爪揪心般的痛。
“爹爹,我今天的样子实在是太丑了,怕吓着爹爹。”我垂低声道,这样子确实怕把爹爹吓坏,不得不说商君陌的易容术可谓玄妙入神,左脸还真像被火烧过一样留下的伤疤,恐怖骇人。
“傻孩子,爹怎么会嫌弃我的月儿丑,爹只想好好看看你。”他说着缓缓掀开我面前的黑纱,爹爹慈祥的面孔在我眼前清晰,布满胡渣苍白憔悴的脸隐在凌乱的丝间,却是依旧那样温暖而慈祥。爹爹变得再苍老不堪在我眼里都是最伟岸而慈爱的,爹爹又怎么会嫌弃此刻丑陋不堪的我。
“晚辈见过伯父。”身旁响起商君陌的声音,爹爹抬眸看去,赶忙转身躬身回礼。
“商少侠。”爹爹对商君陌行的是大礼。
“见过商少侠。”身旁人影轻动,是尹落天,多日不见他亦如爹爹一样,清瘦得让人心痛。只是多穿了件秋季厚实的囚衣,这都是因为商君陌费心打点才挣得这一点温暖,对天牢的囚犯来说已是莫大的恩赐。
“都是一家人,都不要如此见外了,伯父直接叫我君陌就好,落天老弟以后叫我大哥就是,如此才像一家人不是?”商君陌赶忙扶起爹爹,搀扶着爹爹到案边坐下。
“陌大哥!”身旁的尹落天很是爽快的改口了,我只觉额角紧,这亲认得还真是快!怎么就成一家人了?你们倒是说说清楚。
尹落天也朝案边走去,和商君陌站在一起,身姿挺拔如松,赫然现他竟比商君陌只矮了寸许,果然是长大了呢。再看那清瘦得让人心醉的倾世娇容,若不是修长的脖颈处那明显的突起,还真会以为他是个绝色女子。尽管此刻披头散,衣着狼狈,但是他依然身姿挺拔,目光如炬,威仪天成,浑身散出贵不可言的气质。我一时错愕,难道真如那破和尚所说他有将相之命?我怎么就完全没有这种气质呢?明明极其相似的面容,我怎么就是个丢在人群勉强一眼找得见的人物呢?
唉~可悲啊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