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催促笑笑和安然,“你们快抬着爹走,等洪水过去,姐等着你们回家。”
龚母无奈带着笑笑他们走了,笑笑虽是没吭声,也忍不住回头看了椰儿一眼。
现在,大地袒露着胸膛,满眼白光光的水世界。洪水漫过了田地,漫过了石阶,漫上了椰儿家的楼梯……
椰儿被困在自己的房间里,站在窗前,眺望眼前的一片汪洋,汪洋上漂浮着木家具、水草、动物的尸体……甚至还有在水面上挣扎的平民。
耳边是水漫房屋哗哗声,对面一家屋顶被掀了一大块,洪水顺着屋漏灌涌而入,整幢房子摇摇欲坠,不一会终是支持不住,倒塌了。
椰儿家地势高些,洪水虽未淹上二楼,但还是感觉整幢楼在膨胀,在颤动,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要塌了,要垮了。她索性坐在了窗槛上,望着都城的方向。
天空是灰色的,她常常想,那便是死亡的颜色吧?这次如果真死了,或许她会变成一只美丽的鹂鸟,飞翔在自己的太空,掠过万倾花海,掠过春江花月夜,寂寞的,自由自在的。
她有些满足地笑了,依稀看见远处有几艘船只从四面游来,在水面上漂泊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救上了船。
一艘官船正朝着岖村方向急驶,天光水线中,一个杏黄色的人影伫立船头,白玉发带翩然若飞,旁边的州官正殷勤地指点着什么。
渐近渐近,她坐在窗口上,将头倚在窗框旁,水面上起了风,微凉地穿过她的衣衫,露出她的纤纤小脚。
他微仰着头看她,一抹玩味的笑意浮在他的嘴角。
“龚椰儿,这次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本王抱你下来?”
椰儿一声不吭地探出下半身,低眼望着轻波晃荡的船头,心里有了怯意,犹豫着不敢下了。
华能眼里的笑意愈来愈深:“跳下来吧,本王知道你能的。”声音清朗,竟有种鼓励的意味。
咬牙闭眼,椰儿往下一跃,一只有力的大手随即揽住了她的腰。旋转飘动间,椰儿轻盈的身子稳稳地落在了船头上。
依稀中,华能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拂过她的鼻尖。
竟是那么的熟悉。
华能极为爽脆地一笑,毫不客气地揶揄道:“你不是很思恋家吗?怎么他们都撇下你不管了?”
千头万绪不知如何说起,椰儿缓缓地坐在船舱头,双手搭在扶手上,看着粼粼水光,说不出话来。
华能收眼,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站在船头命令道:“传令各船,加快救人!”船只重新开拔,划桨声和船首犁开波涛的声音,直往更远的地方传去。
天空明净起来,太阳出来了。水势在缓缓消退,浩荡的暖风拂面。
华能和椰儿同时站在都城郡府的楼台上。
他们,终于又见面了,在汤汤洪水的危险中,在散漫了一城的风花里。他看着她,细细地看,突然一笑:“你过得并不怎样。”
“奴婢……很好。”椰儿抬眸,迎住了华能凝神的眼眸,又垂下了头。
他哼哼,话语甚至有点残忍:“你们家的房子随时会塌,你家人并不关心你的死活,你怎么可能很好?”
椰儿的心被莫名的刺了一下,脸色黯淡下来。
华能看了看她,背着手走到一簇虞美人花丛旁,有几枝虞美人经风雨已过早憔悴凋落,他的话似是自言自语:“女人如花,韶华最好也就这几年了。你我谈不上缘,又未抵足交缠,却终归是我华能的女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
“本王虽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却也不容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受尽苦难。”
“奴婢……”椰儿绯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华能却不耐烦打哑语,径直继续说着:“你这自称应该改一改,本王这几天处理都城事务,给你三日时间考虑,要不要跟本王回去?至于你家,本王会派人安顿好的。”
他回转身,冲着她淡然一笑。
她沉吟,清浅的眉目安然而恬淡:“是。”
他握住了她的手,安抚似的温暖。然后,大踏步走下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