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的小六就跑来了,眼睛红肿得像个核桃,黑眼圈都要拉到下巴上去了,要不是大白天出现,何湛还以为见了鬼。
小六见到何湛,跪在他面前,拉住他的衣角就哭。
何湛还以为小六在宁左那里受了气,所以才风风火火跑来忠国公府告状。何湛一边挽袖子一边说:“怎么?安王又乱发脾气了?没事,三爷今天要去跟他下棋,杀他一杀,给你出气!”
小六一听,哭得险些断了气,哭得何湛脑仁儿疼。
何湛不耐烦地问了句:“你说话啊,哭哭哭哭,哭丧呢!”
“王...王...”
何湛一笑:“怎么,学狗叫呢给我?”
“王爷...王爷服毒了...”
何湛愣住,眼眸倏然缩紧,僵着声问了句:“你说什么!?”
小六不断抽泣着:“王爷昨夜服了毒,要寻死。皇上...皇后...都去过了,命是保住了...可是,可是...”小六嚎啕大哭,说不出话来
何湛将他从地上揪起来,阴霍着眼,怒声吼道:“你他娘得给我老子说话!他究竟怎么了!”
“王爷看不见,听不见,不能说也不能走...”
何湛浑身发狠地一颤,松了手,小六重新跌回到地上。
什么叫...
看不见听不见,不能说也不能走?
活死人么?
何湛愣在那里很久,猛地跑出去,捉了匹马来就跑到安王府去。他冲进府中,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府中的下人找也找不见一个,等他跌跌撞撞地来到安王的居处,还没进门,何湛的臂弯就被一只手钳住。
何湛回头看是宁晋,逮住他就问:“宁...安王怎么了!?”
宁晋低着声劝道:“叔...你别冲动。”
“我问你,他怎么了!回答我!”
宁晋回答说:“安王没有了神识,但还活着。”
“说什么混账话!怎么会这样!”何湛挣开宁晋的手,三步并两步的冲进去,宁晋赶紧跟在他的身后,将屋里的下人全都遣退。
何湛远远就见宁左窝在轮椅当中,歪着头看向窗外。他喊了一声,不见回应,何湛走近后拍了拍他的肩,依然不见宁左抬头。
“太...太子?宁左?”他急切切地唤了几声,可宁左已经听不到了。宁左呆滞着一双眼,看向窗外,似乎又看不到窗外,好像他的眼前只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怎么会这样?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昨天不是还要人请我来安王府么?”何湛单膝跪倒宁左的轮椅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涣散的双眼,问道,“你怎么了?”
宁晋皱着眉:“叔...他废了一只腿。”
“他这么骄傲的人,不会选择这种方式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何湛平着声音说,“他自小就这样骄傲,在小孩儿中也常能混个猴子王,虽然脾气坏一点,但心善良得很,张牙舞爪生龙活虎的。他怎么能成这样?”
宁晋:“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接受自己是个残废。叔...我知道你伤心...”
“不可能!是有人害他。”何湛还记得那日在马车里,宁左伏在他膝前哭,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他。
“叔!”宁晋沉声截住他的话,“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行吗?”
何湛茫然环顾四周,将宁左的手紧紧握在手心当中,问道:“怎么没人?为什么没人来?”
“皇上和皇后已经来过了。皇后知道后就晕了过去,被送回宫中。皇上陪了他一会儿,出来就下令让他去青州龙安养病。”
“为什么要去龙安,太医不都是在宫中么?”
“太医说...没得治了。景昭帝无法忍受宁左会自杀。”
景昭帝半辈子的心血都花在培养宁左上,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宁左因伤腿一事而服毒自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的儿子不可能这样窝囊。
何湛惊声问:“宁右呢!他呢?!”
提到宁右,宁晋缓缓皱起眉头:“他从昨夜开始就高烧不止,太医诊断不出病因来。”
何湛愣住,眼睛游移半晌都找不到焦点。他本能地摩挲着宁左冰凉的手背,难以置信地轻问着:“怎么成这样了?怎么是这样的?”
难道这就是前世安王凭空消失的原因?
他就像王族的禁忌一样不再被人提起,竟是因服毒自尽?
“不可能的...”
那天宁左明明信誓旦旦地跟他说:“我听叔的!”
明明答应他会忍下去的。
看着何湛的神情,宁晋不忍,走过去将何湛从地上扶起来:“叔,你别这样。我心疼。”
从前,何湛就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宁晋要登基为皇,宁左宁右必定好不到哪里去。他从前以为自己能够坦然,毕竟他见惯生死,毕竟这条路上无情可言,可如今真见宁左成这副模样,他还是心如刀割。
宁左一定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可现在他来了,宁左却什么都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