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不归之海
在极为短暂且诡异的沉默后,游乐场喧嚣起来。第一个人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尝试性地走出了监牢,他爆发出的欢呼似野兽一般,感染了众人。人们纷纷聚集到走廊或平台上,贪婪地享受着这不可思议的自由。唯一没有行动的人是迈克,说得准确些,自从谢安羽离开之后他就没有移动分毫,他谨记着妈妈的交待,让他在原地等待。突然,监牢下方传来的一声惊悚的尖叫吓了他一条,他把自己窝的更紧,不愿再接收来自外界的哭嚎。
但那些讨厌的声音却总不如人愿地强行灌进了他的双耳,即便是紧紧捂住也没有任何效果。他听到那些人哭喊着“杀了他们!”“别丢下我!”又或者是“跑!跑!!!”,最后渐渐归于沉寂。
结束了吗?迈克小心翼翼抬头,昏暗的光线中他模糊地看到一个黑影站在他大敞的牢门前。迈克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手撑地起身喊道:“妈妈?”
那道人影缓慢地前行了一步,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作呕的酸腐臭味昭示着他丧尸的身份。
迈克不知道丧尸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他很快回想起那个抓伤了他的坏叔叔。他喉间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哀鸣,贴着牢璧想要远离那道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影。
这只丧尸的速度很慢,从身上的整洁程度和人体的完整程度可以看出来刚变异完成不久。作为人类,他很不幸,成为了老虎机挑中的最后一批人造丧尸,但作为丧尸,他运气爆棚,刚变异就遇上了保洁公司内部动/乱,不用被击杀开脑不说,还有丰盛的大餐吃。新晋丧尸速度慢动作不灵活,抓不到那些活蹦乱跳的实验体,跑也跑不过那些前辈,丧尸路人甲也表示很郁闷。可原本作为一只只能缀在部队末尾喝点肉汤的小丧尸,他突然闻到在这座监牢里竟然还藏着一袋鸡肉味的小零食。嘎嘎。他很是兴奋地向小零食伸出了双手……咦,小零食怎么不见了?!
丧尸路人甲很疑惑,明明唾手可得的美味怎么会突然消失了?他动动鼻子,发现浓郁的香味从自己身后飘了过来。嗯嗯嗯,好香,好像还有一袋新零食,猪肉味的。他心花怒放地转过身去,然后被一根铁棍直接砸爆了头。
丧尸路人甲,卒。享年二十二小时。
一招爆人头的猪肉味小零食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和谢安羽差不多年纪,皮肤略黑,头发自然卷。艰苦的牢狱生活似乎丝毫没有摧残到他,他精神的看上去只是在泥巴地里滚了一圈。
男生扫了一眼因恐惧而瘫倒在地的迈克,伸手:“沃尔沃。”
迈克看他两秒,起身,跌跌撞撞地爬回自己的监狱。他依旧害怕着,死死盯住脑袋开花扑街在他单人间的丧尸,就好像稍微一开视线那家伙就会趁机偷袭似的。
迈克的举动让沃尔沃意外,他甩甩手上的铁棍,主要是上面干涸的血液和白白的脑浆看了碍眼:“走。”他上前去拽迈克胳膊。沃尔沃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比他见过的所有熊孩子还倔,屁股像是被黏在了地上,死活不动。他有些不耐,用力一提,把迈克整个人拉了起来——几乎是在同时,沃尔沃感到手上突然一轻,迈克已然消失不见。半秒后,他在牢房的另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恶狠狠地盯着他看的迈克。咬牙瞪眼的表情让沃尔沃有一种正面对受伤狼崽的错觉。
“你果然可以瞬间移动。”沃尔沃突然说。
比起誓将牢底坐穿的谢安羽和迈克来说,沃尔沃是资历不能再浅的新人。谢安羽二进宫的时候,沃尔沃正在和隔壁狱友聊人生。下辈子的人生。那狱友进来的时间也不短,对谢安羽的奇闻异事也多少知道一些,当即就开始给沃尔沃做科普。讲笑话似的把谢安羽当初的情况粗略一提,狱友又开始继续他的白日梦,沃尔沃却暗自上了心。
闲得无聊的时候,他总是会不时地望向那个方向。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企盼些什么。注射病毒却没有变成丧尸,这的确很特别,可那姑娘依然回到了这个地狱游乐场。自己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还是说,这只是濒死时对生存本能的渴求?沃尔沃盯着似乎还在垂死挣扎着些什么的谢安羽自嘲地翘了翘嘴角。
但他没想到的是,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谢安羽一眼,就……就发现了她的邻居好像不同寻常。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架不住沃尔沃视力好。他时不时地能看到那个看似孱弱的大男孩儿周身的空气曲折模糊一下,然后男孩儿的位置就发生了极细微的改变。而每到这个时候,二进宫姑娘就会满脸激动兴奋地鼓励他。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眼花,第二次,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想是不是发烧产生幻觉了,第三次,他开始琢磨。
病毒让人变异,那么变异,只会向坏的方向发展吗?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他多久,生猴几姑娘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于是沃尔沃知道了,丧尸和超人是共存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被流窜在监狱里的气氛所感染,近乎天真地认为下一个头奖就是自己了,对,自己年轻,身体素质好,没道理争不过那些老弱病残,可当他看到谢安羽的冷眼时,却如瞬间从热情洋溢的比基尼篝火晚会上坠入了极北之地的冰河中。如果变成超人就是涅磐重生的希望,为什么那姑娘不把她狱友的事情说出去而是不断地训练他?沃尔沃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重新坐回牢房里,继续日复一日地看着对面监牢中两人的互动。
男孩子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姿势永远都是蜷缩着的,只有在偶尔靠着姑娘时才会略显放松。二进宫大多时间看上去都在发呆,不过沃尔沃却觉得她是在思考观察着些什么。起始信号是男孩子的转醒,他会纠缠二进宫,但对方是个冷血暴力狂。二进宫警惕观察四周,于是沃尔沃需要短暂转开视线。然后训练开始。男孩子什么时候昏倒,休止符什么时候落下。
就像是一首能安神的曲子,沃尔沃每天看他们耐心地谱写着。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温柔的宛如射入深海的一缕金色阳光。二进宫在墙壁上涂涂画画什么他不清楚,他自己却是在墙壁上记录着男孩子每次训练中瞬间移动的次数。是的,他已经猜出来对方的超能力是什么了,顺带也将这种能力的限制推测的七七八八。
你们要越狱吗?
带我,带上我啊!
可惜的是,沃尔沃终究没有喊出这句话的机会。在老虎机停止使用的前一天,一群穿着银色防护服的死神光临了他的单间。沃尔沃惶恐,他想要大喊,却被守卫一把捂住了嘴巴。挣扎是徒劳了,在经历生猴几事件后,他们开始采取更加粗暴的方法对待不老实的家伙们。
不过路走多了,总是会踩到一些狗/屎的,当沃尔沃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惊喜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变成丧尸!他尝试吼叫推掌踢腿,没有任何王霸之气。这个认知可真让人郁闷。沃尔沃一拳砸在墙壁上——迈克也在谢安羽的哄骗下这么干过,后果是墙壁没事手手痛痛,而这一次,墙壁痛痛。
沃尔沃兴奋地想要大叫,但他在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牢房时却怔住了。二进宫的牢房空了。他问狱友,对方告知实情,最后还酸了一句“你也没变成丧尸嘛,你是不是也觉醒异能了?”沃尔沃含糊对付过去,他知道,对方这是要孤注一掷了。二进宫是唯一一个离开过这座游乐场的人,只有她才熟悉这里的地形。他告诉自己,成败在此一举,跟着他们,生,跟不上,死。
所以在牢房门莫名其妙全部打开的时候,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混乱地奔向门口,而是直接掰断了一根铁栅栏当作武器冲向了瞬间移动男的牢房,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货竟然不肯走!!!
沃尔沃嘴角抽搐青筋直冒,忍下用铁棍威胁的冲动,他挑眉问:“为什么不走。”
对方回答:“妈妈说让我在这里等她的!”
妈妈……沃尔沃听到那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脑袋疼。铁棍往旁边牢房一指:“你说那个二进宫是你妈?!”
“对啊!”
原来是个傻子。沃尔沃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真他妈是棒极了。对付傻子得用特殊的办法,讲道理他们是不会听的,来强的这家伙又会瞬间移动。“听着,现在这里很危险,我想你不会希望你妈妈独自穿过丧尸潮来找你。而且她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很有可能是遇到了意外,我们应该去找她,帮助她,并告诉她这里的突变情况。”说服人和说谎不仅第一个字一样,第一个要素也一样,你得知道对方最在意的是什么。
男孩闻言沉默许久,他上下打量沃尔沃,眼中的神情在戒备和信任中不断徘徊。最后他咬咬牙,搭上了沃尔沃再度伸出的手:“我叫迈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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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阳光从茂密树冠的间隙间洒下,色彩艳丽的蝴蝶翩翩而来,在某个昏迷在*枯叶上的姑娘身上憩息片刻,复而飞向远方。
谢安羽眉头蹙了蹙,睁开双眼,然后猛然坐起,警惕地打量四周:她上一刻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空荡荡的实验室里,为什么现在……她像是在一片森林里?她起身扬手摘下一片树叶,从树叶的形状和树木上垂下的气根她几乎能肯定这里是片榕树林。
为什么我会在这儿?她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呢?她一边喊着“迈克!卡门!”一边俯身捡了根还算粗壮的树枝,用力在地上捣了捣,很结实。谢安羽双手紧握树枝,走向榕树林深处。榕树是典型的独木成林形植物,不仅树冠延伸面积大,而且它们从树枝上垂下来的气根会见土就钻见水就长,最后形成极其庞大的“家族式企业”。这篇榕树林显然是很有些年头了。谢安羽走过最密集的那段,树林又陡然开阔起来。这个改变让谢安羽很高兴——这不但意味着她不需要继续不断扒开那些相互纠缠的气生根,不用担心自己是否会在阴暗死寂的巨大森林中永远的迷失,而且,最令人兴奋的是,这里的“开阔”,带着非常明显的,人为的痕迹!
她兴奋起来,加快了脚步。没多久,她看到了一个以一株自带外发光效果的巨型榕树为中心的小村落。村子里的建筑风格很古怪,谢安羽表示除了上辈子世博会中国馆她还没见过有什么地方流行建造这种倒梯形建筑的。她冲到一间屋子前,急促敲门:“你好,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应她。
她略作犹豫,然后把脑袋贴上了门扉:也没有听到屋里有任何动静。我有这么衰吗,第一家就没人。谢安羽不高兴。她转移目标,但最后却惊奇而绝望地发现整个村落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条狗,家禽牲畜什么的,都没有。她忿忿地把粗树枝扔了出去,然后她发现,在村落中心那株巨大到让人心悸的发光榕树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看上去像个男人,背对着她,不知道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
“嘿!你好!”谢安羽小心翼翼靠近,高声打招呼。对方充耳不闻。“我没什么恶意的,我只是想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小爪子轻轻搭上了对方的肩,友好性地拍了两下。
对方缓慢回头,那张脸……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一个塑料制成的人形被沸油当头淋下先融化后又凝固的感觉。谢安羽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惊恐尖叫出声:
“啊————————————————————————————————————”
然后她醒了。真醒。她看着熟悉的实验室,大口喘气,眼眸中还有尚未散去的湿润雾气。
被她吓了一跳的迈克连忙蹭过来,关心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迈克?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谢安羽一边问一边撸金毛,就算迈克现在心智不足,她也不习惯被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经常搂搂抱抱偶尔还蹭胸什么的。这让她觉得很别扭。
迈克不情愿地放手,嘟嘴:“那些怪叔叔都跑出来了,迈克担心妈妈……那边那个……那个人说带我来找妈妈。”说完又想往谢安羽身上蹭,边蹭边低声说,“他是坏人,迈克不喜欢他。”长时间的和妈妈分开让他不安极了,那个坏人在发现妈妈昏迷不醒之后还一直撺掇他扔下妈妈逃跑呢!他是坏人啊!妈妈为什么不懂呢!抱上,被撸下,再抱上,再被撸下。迈克心里sosad。
在迈克的提示下,谢安羽这才注意到实验室里还有别人。那个人正在用实验室里唯一的装饰品——天体运行仪——别住实验室紧急通道的大门。对方看上去很瘦弱,但手劲奇大。原本天体运行仪正中心的那个沙漏不知去向,男人掰断支撑“月亮”和“地球”的支架,非常轻松地将之拧成了一股,从实验室紧急疏散通道的门把手间穿过,然后扭成麻花状。他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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