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了,方才我试了下,并非无能,日后定会有造化。”
听谢辛这一番话,聂凡尘终于想起,这书生像谁了。
然顿悟之后,胸中又是顾难以名状的悲凉。
“幼安……你安排妥了他们,那你呢?”聂凡尘颤声道“你这一遭走下来,会如何呢?”
鬼公子摇摇头:“我如何倒是无妨,若他们能就此平怨,我也心甘情愿了。”
夜空之中,月亮泛起了一点红色,都说血月当空,人间必有大难。
夜色中,两个身影行走地匆忙。
“师弟,你高烧刚退,这样赶路行吗?”高个的僧人背着个篓子,里面似乎放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他身边,一个小僧手执拂尘,脚下速度一点都不慢。
“有孽障进京,定是要杀人害命,屠戮生灵,怎能耽搁?”小僧正是法海,他原为金山寺僧人,住持点拨令他来定国寺修习参悟佛法,时机成熟时方可回寺讲经,普渡众生。
从小在寺院长大,法海浸淫佛经道义,虽然年龄不大但降妖除魔已是得心应手。
“唉!这些事来的太突然,没想到净德住持居然被人杀害!现在邪祟进京,也不知道那动手的是何人,害我们缺了一位降妖除魔的大师!”高个子的僧人名为净慈,与法海皆听讲于净德门下。
法海没有接话。
大家似乎都默认那一晚的惨剧是人为,有人见了住持点清的那批香油钱,被拳头大的祖母绿迷惑了眼,动了杀心。
住持房间失踪的那箱祖母绿就是最好的证据,现在大理寺就在搜那箱宝石,什么时候找到了,什么时候这桩杀人的案子就了解了。
而法海,在面对这一切时,却如同哑了一样。
他那晚看到的东西,真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境,净德的面容那么狰狞,青年的容貌冶艳得惊心,可白日里,净德是慈悲为怀的大师,青年只是个神色淡漠的翩翩公子。
再来,又发了高烧,法海极度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个荒诞迷离的梦。
到此,法海摇摇头,强迫自己忘了这些纷乱的心思。
“月色泛红,待其全红便是此孽障妖气大盛之时,我们就能轻松确定他的位置。”净慈对着血月,掐指一算。
而法海一甩拂尘,俊如山峰的面庞看向大山西侧,双眸微眯,道:“师兄,那小筑里似乎有邪气。”
净慈清楚自家师弟的能力,这等判断不会失误,便道:“那我们去一探究竟!”
“你若复仇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那聂乾海如今已不是寻常人,深宫大院又有金龙护着,就算进去,你有把握全身而退么?”聂凡尘知道谢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杀了聂乾海。
谢辛双目微眯,眸中幽暗深邃,似藏着狂风暴雪一般。
他一字一句道:“聂大哥,我被囚禁四年,每日都受折辱……”
话语之间在,周围气氛已变,深沉的戾气自谢辛周身散出,氤氲的黑雾里似有乱舞的鬼爪在张牙舞爪,亦有怨气冲天的低低鬼啸,若不是谢辛自制力好,这份怨气早就把这临川小筑整个吞掉,化为一幢鬼宅。
“聂乾海早不是常人了,他修习岐门邪术,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子,他都拿我先试过,又当阿颐和月娘的面羞辱我,我这般忍着,可他还是不愿停手。”
狂风卷得谢辛长发纷飞,青白的面色之上,一条血泪自眼角落下。
“可怜月娘,现在还被那混账拘着,不得超生啊!”
谢辛一手伸出,手里俨然是面黑色的锦旗,用金文大大写着一个“令”字。
“冥主的黑令旗?”聂凡尘惊觉那是什么东西。
“我是得了冥主的允许才来人间的,这仇怨未消,我是不会离开的。”谢辛说着,又恢复了平静,怨气收起,乌发垂下,面容也不再青白无血色了。
“那便好,那便好……”聂凡尘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得了冥主的允许,那就轻松多了,不过方才谢辛那一变着实吓人,假如谢辛这样来夺取自己性命,那自己真是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阿辛嘱咐的,我都会安排好,羲和和那书生,日后的路我一定细细打点,一切妥当之后,我就下去,向谢老赔罪。”聂凡尘郑重发誓。
可谢辛却摇摇头:“我父亲并没什么怨气,他早早就投胎去了。”
闻言,聂凡尘怔住。
“他一代豪杰,拿得起也放得下,并不觉有什么冤屈怨恨,你若要赔罪,便向冥主诉说,自行申请惩罚吧,来世若有缘再见,那时再好好报答他。”
到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三十年,他内心怨过也愧疚过,可谢老早就放下了。
谢辛突然抬起头,斜眼睨着外头的月亮:“有人循着我过来了,聂凡尘,记住你允诺过的,若阿辛有这造化,就再见吧。”
语毕,谢辛一挥衣袖,清风拂过,白衣人已消失在原地。
夜色中谢辛的房间,一只灵活的小狐狸从窗户窜出,叼着包袱攀上院中古树,翻过围墙便逃走了。
聂凡尘跪在原地,看着迷离的夜色,再度冲着谢辛消失的地方,重重一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