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钩倒了。许三多抢在了他的前面扑入了装甲车之下的履带之间。
车上的后舱门是敞开的正准备下车冲击的士兵看见了仰卧在地上用突击步枪单臂瞄准他们的许三多。但他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在许三多的枪前倒下了随后的士兵都没有明白出了什么事也一个个地扑倒在了前一个死者的身上。随着许三多的一只模拟手雷扔进车里浓烈的白烟顿时将周围笼罩。
走啊!快走!
一个因用力而变调的声音突然从车里冒出成才掉头就要冲进烟幕里却被袁朗狠狠地踢了一脚停住了。他看了一眼袁朗的眼神他是在嚷他放弃。他只好喊了一声许三多你等着我!然后冲过瘫痪的装甲车冲进了前边的黑暗之中。
前边的许三多已经被拖在了阵地上。他打倒了一个又补上来两个谁都没有开枪。显然他们打算将他活捉。无数人倒地之后许三多终于碰上了强敌那是上尉乌里扬诺夫。这人敏捷得不似出自他那胖大的身躯。许三多连连挨揍连连后退周围的士兵看到后也都退开了在嘻嘻哈哈地等着这名中**人如何成为他们长官的手下败将。
然而只听得忽然噼噼啪啪地好几下那乌里扬诺夫轰然倒在了地上。许三多头也没回向身后的陡坡滚了下去。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等号令一队士兵已经追了过去。
这该死的!乌里扬诺夫嘴里嘟哝着揉着痛处爬了起来。过来的托杨却告诉他他在让你你做了他逃走的跳板了。乌里扬诺夫说不可能这山坡是足以让山羊也摔断腿的他是被我打下去的。托杨耸耸肩:您尽可以觉得满足。乌里扬诺夫说我带队去追赶那几个中国人天明前把他们带回您的跟前。托杨说用不着。他说我盯了他们很久了选择他们攻击前的一会松懈动攻击就是要把他们逼进猴子也进不去的丛林陷阱现在他们已经进去了。上尉您上次勘探这条路线用了多长时间?乌里扬诺夫说九小时三十七分钟实在无法通过就撤回了。托杨说限时九十七分钟。九十七分钟?我想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即使他们能清扫我们的滩头阵地B任务倒扣c任务归零可以弃权了。说完暗暗一笑。乌里扬诺夫有点不太放心单也只好跟着长官一起笑了。
托杨说中国兵永远是让人头疼的对手可现在让我们对付别的强者吧。
象是回应山上的一个点射打得他身边的士兵连连倒下。枪声顿时响成一片。
托杨扬了扬眉毛:这就是被您“打”下山的那名士兵他很忠诚还在想怎么拖住我们不去追他的队友。
乌里扬诺夫不禁有些赧然他说我带队去追赶这个中国人我保证天明前把他带回您的面前。
去吧这个人让我担心他走了一条正确的路。
乌里扬诺夫挥挥手让一队士兵跟随他一起前去。
上尉别把这当比赛。对他们来说是比赛对我们这些国防军来说是三十一队敌人入侵我国的领土。他们中间不能出现第一名否则是我们的耻辱。托杨吩咐道。
乌里扬诺夫点点头走了。
丛林里的袁朗在挥刀猛砍着缠住四周莽藤顺手将一条毒蛇远远扔开。成才和吴哲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去。这片原始丛林如果说比别处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更为阴森可怖树与树之间没有丁点空隙而且林地上几尺厚的腐叶半炭化的死树根本让人迈不开步子。
吴哲终于看见树与树之间有一块偌大的空地终于能看见林上的天穹了不由得欢叫道:可算是看见星星啦!他挣开缠得心烦意乱的一处荆棘就往那块空地跃去。袁朗刚要喊他一声小心不料吴哲的身子已经陷到了胸际。
那是被落叶覆盖的一块沼泽!
袁朗砍了一根树枝扔过去让吴哲横在沼泽上以保持浮力。成才过来解下背负的长索扔到他面前才将他慢慢地拉了起来。
远处的丛林传来了俄语的喊叫声人影憧憧的。那是一批追赶许三多的士兵。许三多在断树语断树之上几乎是跳跃着前进这种方式使他的度快上了许多但对于这个从未来过这类莽林的中国士兵来说充满着隐患。
咯的一声轻响许三多的整只左脚陷进一株腐烂了的死树中间这份失衡顿时让他往前栽倒陷在死树中的脚崴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角度。许三多痛得在地上打滚他狠狠地捶打这自己的大腿将头在树上狠撞了两下但没有喊出声来。
看着自己那只扭歪了一百二十度以上的脚掌许三多感到难以理解。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前方有一种隐隐的低沉可怖之声许三多看着前方一个黑漆漆的腐土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这处丛林中独有的地蜂窝。
吴哲已经完全地逃离了沼泽。袁朗放下手上的绳索第一个动作就是看手上的表。时间的记录时43:5o。时间过了近一半路程却走了不到四分之一。
吴哲在沼泽里耽误了时间而且这条路线时他判定的他说队长是我误事。袁朗沉着脸说你见过沼泽吗?换了我也会踩上去。成才说队长许三多还没有赶上来。那我们在这时泡壶茶等他好吗?说完袁朗就有些后悔对不起了。但成才摇摇头默默地踏入了前边的荆棘丛中。袁朗和吴哲默默地跟了上去。
前边的路还很长他们不再浪费力气去砍掉那些没完没了的树藤荆棘而是从那根本无路的地方硬挣出一条通路。
一头已经腐烂得可见骨骼的犬科动物摊在地上散着恶臭拦住了成才的去路。他略略一停一声不吭地绕了过去。走在后边的吴哲却停了下来他说那是一头狼。他总是不肯放弃那种好钻研的习性。他说它是被困死在这里的它没有手不会使用工具。袁朗在身后推了他一把才继续前进。他们身上的衣服早被扯出一道道的裂口手上脸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
参天的老树下四处阴森得如同鬼域。
追赶许三多的士兵忽然站住了他听见一种低沉而不祥的嗡嗡声。
快一点!前进!
后边的乌里扬诺夫在不停地催促着。
士兵却在暗暗地后退嘴里嚷着:毒蜂!毒蜂!这里有毒蜂!……
那地蜂窝早被许三多给砸了一块大石头狂怒的蜂群在四处骚动那股可怕的嗡嗡声越压越近。乌里扬诺夫身边的士兵一看大势不好正想掉头狂奔乌里扬诺夫却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枪。士兵对乌里扬诺夫说道:上尉两只这样的蜂就蜇死了一头牛!中国人他过不去的!
他不想再往前追了。
乌里扬诺夫犹豫了半晌最后挥挥手士兵们大赦一般往后逃开。
许三多其实就躲在不远处的一个水洼里。
蜂群的骚动仍在周围响成一片听起来有些如同飓风。
因为缺氧许三多只好从水洼里挣了出来。他用衣服遮住了头脸然后连浆带水地往一个与追兵相反的方向狂奔。蜂群听到了许三多奔跑的风声嗡嗡地紧跟在后面。
一个只能用一条腿的人是跑不快的。许三多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然后夺路冲出了这片要命的丛林。
一只地蜂蜇在了他背上。
但许三多没有去顾及它。他不敢停下。他就那么拖着一只脚在丛林深处拖出了一条长长的一只脚的脚印。恍惚中他感到周围的丛林似乎在旋转眼前的那棵大树忽远忽近。走到大树下的时候他的意志力也似乎到达了极限最后摔倒下来。
慢慢他现了身上的痛处。那只蜂居然蜇穿了他的战斗服仍然叮在他背上。他拔下那个家伙看了看最后带点尊敬地把那家伙放在地上抓了把腐土盖上。
这时的许三多已经有点神志模糊了他那双瞳孔已经有点涣散。他看看手上的表时间已经9o:55。许三多苦笑着显得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成才他们在哪里。
这时候成才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片可能几百年都没有人走出过的原始丛林!
成才为此舔了舔从额际直流到嘴角的血水与汗水。
一身帅气的军装已经被撕扯得如同叫花子似的。
袁朗用绳子将血迹斑斑的裤腿扎了起来他看了看表。91:oo。他无声地挥挥手。成才向来处看了最后一眼转身又进入了下一场亡命的狂奔。
只有许三多还在丛林里挣扎着他嘴里咬着一根粗大的树棍在他的视野里他连自己那只伤得不成样子的脚都看不清楚了。许三多想让自己那只扭歪了脚回到原来的样子可剧痛让他浑身脱力一使劲就痛得他连紧咬的树棍也从嘴里掉了下来。许三多将树棍再次噙回嘴里最后用枪托对准了自己的伤脚闭上了眼睛然后狠狠地砸了下去。骨与骨之间一声清脆的响声脚终于复位了但疼痛几乎让许三多顿时昏了过去。
从许三多嘴里落下来的那根树棍上边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痕。
这时许三多腕上的表是96:59。
袁朗三人这时已狂奔在莽林与河流之间。这时远处传来了炮艇的引擎声。这简直是催命声。三人手上调好的表顿时一起鸣叫起来时间似乎在97;oo上边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了97:o1、97:o2……没有时间去管它了!他们都在奔跑中打开了机枪的保险上弹并完成了瞄准镜的调整。
他们必须狂奔!只有狂奔!
拐弯处已经能看见那艘正在加行驶的炮艇。成才就地一跪一枪就准确地洞穿了人像靶的额头。袁朗的机枪也跟着开始轰鸣他在追赶着那艘炮艇进行射击弹壳在他眼前迸飞一直到炮艇逃出了他们的射程之外。
成才成绩?袁朗问道。
全……全部命中。成才虚脱地扔下枪整个人伏在地上。
吴哲跟着也把枪扔在地上筋疲力尽地翻身躺下。
袁朗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些松弛的神情。
稍后吴哲收到了来自战地指挥所的讯息:
B任务从封锁线前往d7区限时九十七分费时九十七分四十二秒倒扣四十二分;c任务狙击河上目标全部命中但因为B任务未按时完成作零分处理。
就是说我们一下子丢掉了一百零八分?
袁朗为此感到有些漠然。吴哲点点头收拾起电台眼里不由掉下了泪水。
我们现在排名多少?
我想是倒数第一。
成才也忍不住了他的泪水也在悄悄落下。
吴哲忽然又打开收拾好的电台他想狠。袁朗问道:你想干什么?吴哲说我要跟指挥部联系!我请他们沿我们的路线走一趟九十七分四十二秒根本就是个奇迹!袁朗说你的语言特长是用来跟指挥部扯皮的吗?吴哲说我们千辛万苦就为了得到这个结果?许三多都丢了!袁朗说这不全是比赛吴哲我就当在练兵分数算什么?我要看到我的士兵配得上我的军队!吴哲犹豫了一会终于将电台关上。
袁朗起身回头走去。
吴哲和成才讶然地看着。
袁朗回头笑了笑说我得去把许三多这小混蛋找回来他是我的兵。我现在想第一是跟咱们无缘了可我们到达终点的时候得是四个人。成才点点头跟了上去。
高兴的只有乌里扬诺夫了他拿着各**人的成绩电讯纸从营帐里走出来朝托杨走去。
托杨正在炮镜里观测阵地。
他说中校同志至今为止的比分排名是:美国第一俄罗斯第二以色列第三。
中国人呢?
倒数第二他们之后还有印度人。
乌里扬诺夫为此而感动。
托杨笑着摇摇头说现在咱们的敌人是美国人。
一整夜的恶战看来也让乌里扬诺夫的好战血液燃烧起来了。
丛林里的许三多仍然昏迷在大树下一张脸又烧又烫看上去异常吓人。肩头的衣服已经撕开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就那些未拔尽的余毒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昏迷几个昼夜甚至丧命。晨鸟的啼声终于让许三多醒转他神志恍惚地看着树丛缝中透进的阳光他现袁朗正向他俯身下来……他于是叫了一声:队长……叫完现只是自己在瞎乱嘀咕。残酷的现实是树林外的扩音器在不停地呐喊着:……我们知道您躲在里面我们甚至知道您的国籍。我们要警告您这是一片险恶的丛林我们不希望出现意外请射配的绿色信号弹我们将及时给您救护和休息。再说一遍射绿色信号弹您的战斗精神已经让我们敬佩您绝对会受到我们的礼遇……
许三多爬了起来拄着枪一步一步离去。
终于许三多看见了树上的箭头标志。他一急头重脚轻地摔在了地上。这一摔竟让他再也爬不起来了。他极力地抬头看着身边的一个水塘。水塘里是自己的倒影他恍惚意识到这水可以缓解烧得自己几乎要呻吟的炽热他没有多想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今天是我当兵的四年八个月零八天。许三多忽然想道。我想我快要死了。死了也许上天堂不管天堂多好我会老想着地上的这些人。死了也许是一片黑暗那更不好我从小就怕黑……我怕黑更怕死所以我从来就不是个好军人。
丛林外的扩音器又喧嚣起来了:……这只是比赛不是战争您并没有投降弃权并不影响您心目中的荣誉……我们尊重生命尊重军人的尊严尤其是象您这样的军人……伴随着扩音器的喧嚣许三多还听到了从丛林外围不停碾过的车声。
下意识的求生**让许三多把那支绿色的信号射筒握在了手里他渐渐摁上了射钮但是他的手忽然微微地抖起来。最后他将信号弹扔进了水塘里。然后咬着自己的袖子哭泣了起来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哭到外边的喧嚣声和人声渐渐地远去。
他想:今天是我当兵的四年八个月零八天我想我真的要死了。
可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扔掉那个信号弹?
我想我真的很傻。我并不太懂他们所说的荣誉我不是个好军人。我只是个来自农村的孩子当了四年八个月零八天的兵最后的几天我来到了这里。我很遗憾我遇上的甚至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这里只是一场比赛一场比赛而已。
这难道就是我的故事吗?
他想如果让他自己来选择的话他肯定不会选择这样的故事至少不要这样开始因为他的人生不是这样的开始。也许他更愿意开始于比这温和得多的一处山林南方的丛林。他会选择他出生的那会那时有一个男人在天天算计着他的出生那就是他许三多的爸爸南方山地里的一个农民许百顺。而那时他许三多还在睡着象这会一样朦胧地睡着睡在母亲的肚子里。
每个人的故事其实都是如何长大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