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己的想法。不,不,不,小福是被火烧死的呀!她死时,离皇上和她相好才不过两三个月,怎么会有后裔留下来呢?他真想说一句,就是她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为了国事,皇上就不能让十四爷一步吗?
一时间,房子里静得很,外面沙沙的雪花飘落声,似乎都能听见。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说:“你们俩在这里相对不语,难道是在参禅吗?”
一阵冷风随着这声音透进房内,允祥和李卫都冷得一颤,抬头看时,原来竟是皇上来了。惊得他们连忙跪倒行礼,允祥说道:“呀!这么冷的天气,皇上有什么事,叫我们一声不就行了吗?怎么能冒着大雪,又是泥、又是水的来到这里呢?”
雍正却笑着来到火跟前,一边烤着冻僵了的手一边说:“你们这里怎么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呢?要说你们是在说机密的事,也总该有点声音吧。朕在外面听了半天,却什么也听不见。”
李卫忙走上来,给雍正呈上一杯热**,又给跟着皇上进来的张廷玉也递了一杯,这才说:“主子,奴才刚刚正和十三爷说起当年在黑风黄水店的事呢。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想起来就像在梦中一样…”
“是啊,是啊,二十年了…当年要不是带着你,朕这条命恐怕就没了,你有擎天保驾的大功啊!上次朕批阅范时捷的奏章时,还特意问他,那里过了水的田地都种上没有?范时捷说,为了争夺那些地,有的地方甚至出了人命。他还说,是你李卫下令不让开垦的,是吗?”
李卫本想把话题引到乔引娣身上,可是雍正怎么能上这个当呢?他一句话就把李卫套了进去,李卫也只好回答说:“皇上说的事确实是有的。尹继善想发卖那里的地,是奴才把他拦住了。如今江苏土地多的种不了,有钱人想买也不过是要发国难财。那里地贱,现在一亩只能卖七两银子。康熙三十年时,一亩要卖五十多两,到了康熙四十年,就卖到一亩二百多两!奴才是想等个好价钱,多卖几两银子,也就能给朝廷办点大事了。皇上如果觉得不妥,奴才回去就改。”
允祥笑着说:“李卫,你用不着和皇上打马虎眼,这事我全知道。李卫曾说,他想在南京替主子修座行宫,他盼着主子能早一天南巡呢。”
张廷玉也跟着笑了:“皇上,李卫的这点心愿,应该说还是值得嘉奖的。要是天下的督抚,都能有他这样的心思,朝廷财政上就省心多了。”
雍正叹口气说:“朕心中只有三件大事,一是火耗归公,二是士民一齐当差,三是云南改土归流。现在李卫和田文镜已在分别试行,还没在全国推开。杨名时前些天来见朕时,他竟然一件也不赞成,朕真是拿他没办法。可他是位清官、人品正直,治理云南还是有成效的。朕与他还有个七年不动他职务之约,七年后再看吧。李卫和田文镜也都是清官,他们俩是用制度来刷新政治。朕想,暂时各行其是也好。比一比,看一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云南地处边陲,苗谣杂处,弄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
张廷玉沉吟了一下说:“火耗归公发养廉银,损了官员的进项;士民一齐当差纳粮,又是损富益贫之举。从古至今,这才是一篇有关吏治的真!作好了,皇上是千古一帝,但要作这,掣肘的人太多,又何其难也!”
雍正冷冰冰地说:“要是没有难处,还能轮到朕来作?朕心里清楚,别说朝廷之上,就是宗室亲贵,也有许多人反对。朕反复地想过了,与其朕自己作难,也绝不留给后人。朕自己不愿作圣祖之后的庸主,也希望你们都不要做庸臣。”
允祥反复想了很久才说:“是啊,是啊。我们兄弟一共有二十四人,除了三个早夭之外,现在还有二十人呢。但愿大家都能明白皇上的这番苦心,连八哥他们也不要掣肘。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平心而论,他们也都不是无能之辈嘛!”
李卫聪明,他马上连想到,十三爷这是要借机劝谏皇上。他想,十三爷真称得起是个角色,这火候把握得多好啊!
雍正当然知道允祥的心意,因为他今天已经又见过乔引娣了。早上,雍正翻看着刚呈进来的折子,说的全是些让人心烦的事,什么山东盗贼抢了漕粮,什么允礻我病了要请旨回京调养,还有阿尔松阿玩忽职守,以致引起兵士哗变…他越看越烦,也就越觉得自己脖子下边不舒服。他带着一肚子的气走出了澹宁居,却又不知去哪里好。太监高无庸当然知道皇上的心思,建议说,主子何不去看看乔姑娘?于是雍正便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乔引娣居住的风华楼。路上,雍正问高无庸:“朕听说她还穿着原来的衣服,怎么说也不肯换,是吗?”
高无庸小心地回答说:“是的。她说,这身衣服是十四爷赏给她的,所以,她不愿意换。”
“吃饭呢?”
“吃,不过吃得少些。”
“朕赐她的点心呢?”
“也吃。她还说,她想见见主子。”
风华楼就要到了,雍正不再说话,径直走了上去。乔引娣住在风华楼的“听传房”,这是专供太监们听候传唤的地方。因为房子宽大,住的人比较多,还分着前院和后院。乔引娣住在后院,她要想走出去,是必须经过太监们的住处的,也就便于监管她。雍正皇上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她正在埋头写字。几个宫女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皇上,都吓得不知所措,纷纷跪倒叩头,乔引娣却连头都没有抬。雍正默默地在她身后站了很长时间,心中暗暗地念叨着:太像了,太像她了。那一头浓密得乌鸦一样的黑发放着光泽,侧着的身子,更显出纤弱的腰肢,还有那微斜在桌子上的肩头,带着娇憨而又红晕的腮,甚至她身上传出的阵阵幽香,也都像是那个为自己上了火刑架的小福。此刻,雍正的眼前彷佛又重现了那个可怕的场面:小福被绑在柴山上,殷红的火苗舔噬着她的全身,也舔噬着她那清秀的脸庞和飘散的黑发。她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却至死都没有叫出一声…雍正喃喃地说:“难道,佛家所说的轮回转世,果然是真的吗?”
乔引娣正沉浸在写字中,皇上的话惊醒了她,她猛地回头惊愕地问:“怎么是你,你要干什么?”
雍正摆手制止了高无庸的喝斥,平和地说:“朕来看看你,你的字写得很不错嘛。只是你写的李贺这诗句却显得太凄凉了。”
乔引娣倔强地说:“皇上,你把我生生地与十四爷拆开,难道我还能写出让人高兴的诗来吗?”
雍正一笑说:“你说得不对。朕是在问你,也是在劝你嘛。你还在想念老十四吗?”
“我是他的人,为什么不能想他?”
“不,你是朝廷的人,是朝廷分到允禵手下的人,如此而已!”
“你说得不错,可我还是他的人!他在我心里,我也在他的心里。如果不是怕拖累十四爷,我早就绝食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