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贾母只觉头晕眼花,心疼姑娘。此时却是直愣愣的看了张鑫两眼,也不接那讣告,白眼仁往上一翻,人就直杠杠的仰了下去。幸而是坐着,若站着后果不堪设想。
隆儿赶到内务府时,昭儿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远远地一见到隆儿便大声问道:“东西可带来了?”隆儿自是不知什么东西,兴儿传话说是扬州张鑫报丧,让爷速回。他便匆匆赶来,故而反问道:“什么东西?”
昭儿一听大急:“兴儿呢?让他回去取东西,怎的是你来了?”隆儿因不明缘故,只得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没见着兴儿,只门口那俩小厮跑来给我传话说兴儿交代的,让我来转告爷。”
昭儿听了这话很是疑惑:“爷如今忙着呢,他有什么话须得你转告爷?”隆儿也不瞒他,反正也瞒不住:“兴儿说什么扬州张鑫报丧,让爷速回。”只前一句,昭儿便变了脸色。那里还需要嘱咐速回?爷自己就能飞回去。他可比兴儿更清楚林家对于贾琏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来不及与隆儿再说什么,拔腿便往里边儿跑。
刚跑到门口,昭儿便被俩守门的内务府太监给拦了下来。虽昭儿日日陪着贾琏到这内务府办差,但昭儿是没有资格进去的!此时情急昭儿竟是一时忘记了,急得是满头大汗的,也只得连连作揖赔礼,又从怀里掏了个荷包塞到那太监手里。
俩太监别看只是没有品级的小太监,然守着内务府大门却是个肥差。昭儿也知道一般的东西这俩人瞧不上,遂掏出的是早些时候得到的一块玉佩。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对于昭儿而言却是值钱的宝贝,拿出去能卖好几十两银子呢。
俩人得了昭儿的东西,也知道他主子正跟着七皇子办差,遂也不为难他,只问道:“何是如此急急惶惶的?也不瞧瞧地儿,仔细冲撞了贵人,便是谁也救不了你的脑袋。”昭儿知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与他计较,只道:“求两位公公通禀一声,告诉小的爷扬州报丧。”
那俩太监掂量着荷包也不动弹,只拿眼瞧着昭儿。昭儿知道这是还要进贡的意思,可身上真没什么东西了,遂转身跑到隆儿身边儿,隆儿见此也不推脱,赶紧从身上掏出仅有的几两散碎银子。那俩太监这才慢悠悠的转身,踱着步子走了进去。昭儿看得是牙痒痒的,却毫无办法。
此时贾琏正在指导内务府属臣整理核对账目,一时记起黛玉曾写过口诀予他,又想不起具体,便遣了兴儿回去取。谁知兴儿一去竟是这么长时间?心中正有恼意。突然见门外有一太监张望,疑是兴儿送了东西回来。心中便松了口气。
贾琏正欲过去询问,七皇子便也看见了那小太监。向身后內侍扫了一眼,那內侍便向那小太监走了去。没一会那小太监便退了回去,內侍走进来瞧了贾琏一眼,也不说话。贾琏虽心中奇怪,此时却不便多问。
內侍贴在七皇子耳边轻声说道扬州有人来给贾琏报丧。七皇子顿觉好奇,这报丧哪有报到内务府的?再者贾琏在过去的荣国府,现今的将军府什么地位,七皇子心中还是有数的,那里就有特特来通知他的了?
七皇子心中好奇,便似笑非笑的对贾琏道:“我说贾琏啊,你家里来人说扬州报丧。什么人报丧都报到我内务府来啦?”不待七皇子说完,只听了前半句贾琏便是双目圆瞪,脸色煞白,一脸的不相信。七皇子见他如此神情心中更是好奇,正欲再说什么,贾琏却已经跪在了他跟前儿。
贾琏跪在地上额头不住地触地,神色很是惶恐,不待七皇子询问贾琏便哽咽着道:“小人求七皇子容小人请假!小人要请假!”一边儿说贾琏竟一边儿淌下了泪水“小人家中,有急事,许立时赶回!”话虽断断续续却甚是坚决,仿佛即便七皇子此时不允,他贾琏硬闯也是要回去的。
虽不知林如海与贾敏二人谁出了事故,然在贾琏心中此二人并无二致。若是表妹黛玉?那更是需得立时赶往扬州!以宽慰姑父姑母……
贾琏此时心中乱成一团。一时想起贾敏温柔慈爱,一时又想起林如海百忙之中的敦敦教诲,又想起那个在自己孤独中送来笑容的妹妹……越想心中越乱,眼泪也淌得越多,脸色亦越发苍白,豆大的汗珠伴着眼泪就这样滚做了一团,在地上湿了一片。
七皇子见此那里还好说什么?只片刻便点头道:“既如此,你且去吧。”贾琏一听这话如蒙大赦,也不等七皇子再说什么,便急急起身,冲出门外。
七皇子倒也不与他计较,只思量片刻,便猜测是林如海府上传来了丧讯,不想这贾琏在林家不过二年,却有情深至如此地步了?心中顿觉这贾琏平日看着稳重,实则稚气得可笑。
这边儿贾琏走了,差事总不能停下,七皇子想到户部已经有好些个人学会,便起身亲自往户部而去。七皇子到时见四皇子正在书案后查阅卷宗,七皇子知他素来严谨,尤其办公时最恼人打搅。遂也不出声,只在一旁坐着喝茶。
四皇子见七皇子此时前来,心中也是诧异,心思已被打断也不再继续,匆匆合上便搁了笔。皱着眉,冷着一张脸问道:“你不在内务府好好守着,难道竟是整理清查完毕?此时竟得空到我这儿来了。”说完端起桌旁一碗冷茶,也不介意的抿了一口。
七皇子见四皇子已经搁了笔,也不管忙没忙完,反正已经停下了。遂开口将要人的事儿说了一遍,四皇子更是诧异了,皱眉问道:“那贾琏不是在你那儿当差?难不成他还比不上我这儿现学的?我这儿人手还不够,那里有给你的道理。”
七皇子遂又将报丧报到内务府,贾琏大变脸色,哭着跑回去的事儿说了一遍。七皇子说完还忍不住笑了两声道:“平日里见他还算稳妥,不曾想竟也有当众哭鼻子的时候,好说也十五六了吧?竟是这般稚气未脱的孩子模样。”
四皇子听完,只是皱眉思量了片刻,便已全然明白。要知道黄季云可是四皇子的人,俩人虽通信不多,但出了黛玉那件事儿之后,四皇子可是特特写信去问了个明白的,更是时不时的关注一下这一家子。哪会不知道林如海一家,在贾琏心中的位置?不由感慨这贾琏亦是重情之人,心中便生出一丝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