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啦?”
他的脸色仍然幽白得过分,但声音听起来总归是要比先前好。
唐艾刷地瞪圆眼,不自然地绷直了脸:“你这个人总是想一出做一出,谁知道你又在干什么,我过来看看不行么!”
萧昱的视线落在她怀里的衣衫上,笑得更不靠谱了:“那衣服……是拿来给我的?”
“给你的给你的。你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坏了,快换了吧!”唐艾蓦地感到窘迫,迅速地把衣衫往桌上一搁,说的话快,动作更快。
“天,能让小唐大人亲自送来衣裳,我真是受宠若惊。哦不,应该说是我三生有幸才对。”萧昱假惺惺地感恩戴德。
“收起你那副装腔作势的嘴脸!”唐艾真是不想接话茬了。
萧昱似笑非笑地又道:“喂,趁天还没亮,你要不要再去歇一会儿?”
唐艾立马摇头道:“张其睿还没找着,哪个会有心思歇!”
“没心思,也可以过来陪我呆一会儿。”萧昱笑着给她腾出来一个小角落。
唐艾盯着萧昱瞧了片晌,终于屁股一沉,也把自己塞进了旮旯角,就挨着萧昱身边坐着。
这回,她总算是看清楚他在干嘛了。
萧昱的身前摆着两条义肢,被唐艾踩坏了的那条,部件已经被拆卸得七七八八,另一条看着崭新的,正被他搂在怀里调试。
他的衣摆下只露出一只左脚,右腿的残肢则被衣衫遮着。但即使如此,唐艾还是能够瞧出来,他的右腿齐膝而断,在衣摆下面隐约有个小突起。
萧昱的功夫很好,轻功更是举世无双,这一点唐艾在第一次见到萧昱时就已十分肯定。
那时候萧昱甚至能做到踏雪无痕。
她只是很难想象,一个能将轻功练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人,竟然只有一只手与一条腿。大多数健全之人穷其一生研习身法,也不一定能达成萧昱一半儿的成就。
“萧昱,你介意我问问你……”唐艾又想知道又不敢问。
萧昱倒是显得没什么所谓:“问问我的手和脚是怎么断的?呵呵,这真是一个忧伤的故事。简而言之,就是我在小时候出过一回事儿。捡回一条命,付出一点儿代价,很公平也很值得。”
忧伤的故事,从他嘴里边说出来一点儿都不忧伤。
他看上去挺明媚。
再过两刻,天便露白。
萧昱埋首装上新义肢,倚着墙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唐艾想去扶他,却被他莞尔回绝。
“新东西总得磨合磨合,这个就不劳你大驾了,等一会儿再找你帮手。”他扶着墙边慢慢踱开步子,明显还是瘸。
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之后,萧昱重新回到唐艾面前。
“英明果敢的小唐大人怎么会没有用武之地呢?”他眼里闪起贼光,“来,到你帮忙的时候啦。我如今这副样子,做什么都不太方便,你就来帮我换个衣服呗!”
他让她帮他换衣服。唐艾确定自己没听错。
她的心情很微妙。
她一方面觉得萧昱提出的这个要求略过分,一方面又认为他这么说也是理所应当。
反正,她一早就知道萧昱就是这副死德性,无论他嘴里边说出来什么话,她都不感到稀奇。
“站好了别动!”唐艾一手抄起桌上的新衣,一手去解萧昱身上的旧衣。
萧昱笑呵呵地看她,听话地摆好了站姿:“穿衣服就好,裤子不用换。”
唐艾耳根子一热,飞快点点头。
萧昱身量清癯,退了外衫,身子就更显得单薄。亵衣之下,他完整的半面身躯隐隐可见颀长的骨骼,另一面带有缺失的躯体,却也堂而皇之地暴露在外,空无一物的袖管在微风中轻轻荡着,让人看了忍不住叹息。
唐艾给他披上新衣,阴差阳错地一瞥,不仅瞧见了他的空袖管,目光又扫过他右腿的膝间。
她瞥见了萧昱裤子上沾染的淡淡血痕。
萧昱刚好在这会儿顺了顺衣衫的下摆,似是无意之举,衣摆却在瞬间遮起了他的两腿。
唐艾赶忙拍拍手后退了两步:“穿好了!”
“有劳小唐大人。”
“萧昱,我还想问。走路时间久了,你的腿……会不会很疼?”
“哈,没什么的,我早习惯了。毕竟,能走就比不能强。”
说完这话,萧昱撑起拐杖,靠在门边瞧瞧天色,冲着唐艾打了个大哈欠:“呐,天儿还早,我想去睡一觉,你要不要一起?”
“睡什么睡,我走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张其睿给找出来!”唐艾冲向院子。
“别急呀,等天大亮了我和你一块儿去,其实我已知道了那制香坊的大体位置。”萧昱慢腾腾地往她身边挪。
唐艾听见这话又是一回头,却没注意不大不小的屋子在这时候悄没声地开了一道缝。
哗啦!
一盆凉水飞溅而出,准得没谱地把唐艾从头浇到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