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唐艾的伤处又开始渗血。不仅如此,她的头也开始剧烈地痛,那感觉好比有人举着把大铁锤子正往她脑袋里拼命凿钉子。
她咬紧牙关,吭哧吭哧地在白雪地上留下点点殷红。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可惜这条路到半截就折了。
冷风送来了嘚嘚的马蹄声。
萧昱眼神倏变,胳膊肘一拐便将唐艾拦腰抱起。
他一个翻身带着唐艾滚入了厚重的积雪堆后,虽说动作快得没边,放低唐艾时却极轻极柔。
眨眼间,策马骑行的高丽男子已风驰电掣而至。
他年纪不大,也称得上英姿勃勃,两条大长腿比寻常人长出了老大一截,眼睛虽不大却目光如炬,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这位爷翻身下马,立马瞧见了雪地上的涔涔血迹和四行深浅不一的脚印。他眼神里透露着不可置信,自言自语说了一嘟噜的高丽话。
萧昱悄声对唐艾道:“你的魅力实在是大得没谱了,迷得贞熙郡主七荤八素不说,竟还使得她的兄长亲自出动。”
唐艾此时已头痛欲裂,但仍强撑着以口型道:“那人就是高丽右都统史李敏智?!他在找什么?”
“你。”
“我?”
“——的尸首。”
“我还没死!”
“对呀,他原先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唐艾的脑袋快要炸开了锅。
接下来的时间,她的眼里唯独剩下了一束光。
萧昱就是这术光,忽而清晰、忽而模糊,远远近近、若即若离。他伏在唐艾身旁,用手背探了探唐艾的额头,唐艾立时感到额上如冰雪般清凉。
她本能地想要抓住这股清凉。
于是,这股清凉就真的被她抓在了手中。
而她的意识也在这时趋于混沌。
被唐艾抓着不放很久以后,萧昱才一点点从她额上抽回了手。
他拾过被抛弃的手杖,将轻轻缓缓的气息吹拂在唐艾脸颊:“不该逞能的时候偏要逞能,脑袋这么烫,滋味儿一定不好受。”
跟着他手起杖落,在唐艾周身筑起了雪墙,风寒顷刻被雪墙阻挡在外。
“睡吧,得亏了你体质极好,睡一觉便顶得上别人恢复三天,那种睡着睡着就背过去的事儿肯定轮不着你。等你睡醒了,事情也就该了结得差不多了。”
离着唐艾远了些,萧昱广袖飘摇,就这么孑然出现在李敏智的视线里。
一支手杖仿似撑起了他身体的全部重量。
“李兄,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李敏智倒是没比发现雪地上的血迹时更惊讶,看到萧昱的瞬间,他只说了四个字——“果然是你。”
他的汉话很有意思地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泡菜味。
接下来他一瞬不瞬地审视了萧昱一番,良久才道:“敢冒险从悬崖跳下去的人不多,能从悬崖跳下去而毫发无伤的人就更少。在山上时我就该想到那两人中的一人是你。你于月前去找我时,我竟还只当你单纯想见我这老大哥。”
萧昱无辜地眨眨眼:“我当初当真只是想找你叙旧。多年不见,你取得的成就已让我顶礼膜拜。非要说我做了什么不可,那也不过就是捎带手地记了记你那府邸的格局。”
李敏智冷斥:“废话少说。你们天/朝六扇门的那人若没有你相助,不可能找到我们在山中开凿的洞窟。”
“你这话我可不认同,从来没人敢小觑我们天/朝的六扇门。那位小唐大人不仅仅有以一敌百的本事,长相还难得的俊俏非凡,我想这点你妹妹比你清楚。”
“贞熙是在一开始就受了你们的诓骗。”
“应该这么说,是小唐大人从一开始就赢得了郡主的一片痴心。你到这里来,难道不就是为了帮她寻找我们的小唐大人么?”
李敏智的小眼睛射出了锐利的光,不偏不倚落于唐艾藏身的雪堆:“姓唐的天/朝人伤得不轻,你们不可能走出山谷去。”
“说得是呢,光靠我和小唐大人俩,确实是有难度。”萧昱认同地点点头,目中的光华却耐人寻味,“幸好……我们并不是两个人。”
他说着偏偏头,眼尾余光看不出来冲着哪个地儿瞄了瞄:“徐湛,藏着猫着可不像你。”
被萧昱瞄到的地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徐湛作为唐艾与萧昱两人之外的第三人现身。
他本是英姿挺拔步履铿锵,但此刻竟不知怎的有点中气不足。
萧昱笑望徐湛,云熙风微:“你再不来,黄花菜都凉了。”
徐湛严肃地看看他,面容紧绷:“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是你没出现。”
萧昱轻吟:“好吧,算是我失约。”
徐湛点点头,只扫了李敏智一眼便僵硬地看向他处,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李敏智脸色铁青,同样缄默。
徐湛和李敏智两个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又都硬憋着不吭气。
萧昱瞧瞧这个,又瞅瞅那个,微微蹙眉:“我八百辈子到不了一回边关,你俩之间该不会是发生了点什么事我不知道吧?”
俩人仍旧没说话。
“那就是有咯。”萧昱转转眼眸,往李敏智身侧走走,“你和徐湛到底什么愁什么怨?”
李敏智怒哼一声,仍不回答。
萧昱又冲徐湛道:“你也哑了?”
徐湛的脸已经憋紫,似在用生命演绎沉默是金。
萧昱叹口气:“我认识你俩的时候还不到十岁,我记得当年咱们都还是小孩儿的时候,嘴巴说不通的事儿,就喜欢用拳头解决。”
说到这儿,他潇洒地转个身,给俩人让出好大一片空地:“打吧,我正好歇会儿。”